第12章 我得罪过你吗

陆希言跟着又在后池转了转，见天色将晚，便回府安歇。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商玄同赶到明坤池，跟着一同来的还有泪水涟涟的商青青。

两名侍卫面不改色地拦下了二人，将陆希言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他们听。

只许商公子一人入内，其余闲杂人等回避。

商青青跺了跺脚，带着哭腔看着自家哥哥：

“哥，等我去求二皇子好不好……你不能去那妖女身边！她一向恶毒，更何况还有猛虎，她分明是要折磨你！要你去送死！”

商玄同回头，怜爱地看着自己一根筋的傻妹妹，终是叹了口气。

“放心吧。长公主既答应要解煞，就不会出尔反尔。倒是你，回去顾好父亲，别让他思劳成疾。”

说罢，商玄同又握了握商青青的手，便孤身一人往明坤池走去。

*

这一夜，骤雨倾盆，硬是没把陆希言吵醒。

连着两晚都休息的不错，陆希言心情大好，很早便起床，由着侍女们为自己梳妆。

南烛疾步走近，行礼道：

“殿下，商公子昨夜在明坤池守了一夜，已到府门门口等您传见。”

陆希言迈步往外走去，一面问道：“他的东西都带了吗？”

南烛一愣：“没有，未见车马没带包裹。”

陆希言脚步一顿，随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哦？这么说他是一路走到府门口的？”

南烛点点头。

陆希言指了指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绾华，你去请商公子，到花厅见我。”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时常用膳的花厅走去。

等商玄同进府来到花厅时，陆希言面前已经摆好了鸡汤银丝面和其他的几样小碟糕点。一只小刺猬正在她身边抱着个核桃啃得开心。

“下官……不才见过长公主。”

陆希言挑起一小串葡萄，眉眼弯弯地看着眼前身上带着雨渍和泥泞，仍跪得板正的商玄同：

“公子昨夜辛苦。我记得为公子准备的蒲团留在方亭里，怎么公子还成了这个狼狈模样。”

商玄同应道：“为显心诚。”

陆希言收起笑容，开始仔细地品尝面前早点，不再说话。

商玄同依然跪在原地，更换碗碟的下人从他身侧经过，他只是敛着眼神，也不多说一字。

直到陆希言满意地擦了擦嘴巴，她才又开口：

“敢问公子，昭阳得罪过你，害过商氏全族吗？”

商玄同心下一惊，眉头微蹙：“没有。”

“我发现邪祟好意提醒，被你父亲下逐客令；登门帮忙破解煞咒，被你妹妹辱作妖女，是我的错吗？”

“没有。”商玄同眸底幽幽，声音也沉了几分。

陆希言示意南烛上前，用一把白玉柄麈尾抬起男人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

“既如此，公子为何要在京城权贵前演这出好戏？”

从商青青到明坤池前重申家族蒙难，到他自己专门坐在雨里揽一身泥泞，再刻意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门口。

不就是为了让京中百姓看看，长公主有多么肆意妄为，连门阀侯府的世子都可以这般轻慢对待。

商玄同眼睛直直地望着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女。

他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着她了。

从婉拒她开始，跟在自己身边的风闻轶事就没有停过，更有人当面劝他与其谋求功名，还不如爬上长公主的床，做乘龙快婿来得潇洒自在。

商氏威望名门，受人敬重，他从小受教礼义廉耻，怎么能忍受被一介女子辱没自己的名声？

他承认，自己是有沽名钓誉的私心在的。

他原以为，长公主要敲碎他的风骨，他就干脆再添一把火，只为确保她能真的说到做到。

却没想到，他从少女的眼，捕捉到了一丝委屈。

陆希言看他默不作声，叹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奢求公子能真诚待我，可我不喜欢别人拉我下水。”

她也没想立什么口碑，毕竟之前也不咋好。

可原主之前骚扰的让人都ptsd了，成见这么深，她还怎么好和他说要从他身上取回神识的事啊。

陆希言拍了拍身边放着软垫的石凳：

“公子一夜未眠，就不必再跪着受累了。偏院绾华她们已经收拾出来了，用过早膳就去休息吧。”

商玄同有些错愕。

以前的她，听不到满意的答复会想尽办法地折磨人开口，哪里会这么轻轻揭过？

他扶着身边小厮的手缓缓起身，枯坐熬了一夜，现在的他确实有些精神不济。

商玄同缓缓走到陆希言身边，却还是保持着君臣间的礼数，静静肃立不动。

“有骨气是好事，”陆希言让人换上新一份吃食，“可我也不喜欢仰头看人。”

身后小厮听罢就要上前押解，被陆希言抬手制止后，少女明眸善睐地转头看着他，等待商玄同的回应。

男人迟疑片刻，却依旧面色如常，温润开口：“恭敬不如从命。”

白小糍两步并做三步地靠近商玄同身边猛地嗅寻着味道，商玄同也并不恼怒，只微笑着用手指顺着小刺猬的刺针抚了抚。

[呜哇！他好温柔！]

白小糍被摸得小脑袋扬得高高地，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

小笨瓜。陆希言笑得一脸宠溺。

[感觉不在肚子上面诶……诶？那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小希你亲自色诱嘛！]

……陆希言握紧了拳头。

商玄同没注意陆希言一会儿一变的神情，只当小刺猬是在回应着他的抚摸，笑出了声：

“长公主身边的动物，无论是紫云山的老虎，还是这只小家伙，似乎都格外有灵性。”

[他是不是在夸我聪明！你们是不是要‘呜呼’啦！太奶说一男一女凑得很近就会呜呼！]

……教点好的吧！太奶！

陆希言抽了抽嘴角：“公子谬赞，万物皆有灵。”

商玄同吃了口玫瑰乳酥，回陆希言的话滴水不漏，礼数妥帖到让陆希言差点以为自己在他府上做客。

闲谈半晌，商玄同随手拿起茶盏正要解腻，却在闻到气味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陆希言那杯没有动过的茶盏，抬头对上了她微微摇头的动作。

“新鲜的牛乳好过我府上的陈茶，公子不如尝些别的吧。”

听出了陆希言的画外音，更证实了他的心中所想。

商玄同终是放下了茶杯，没有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