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头骨和人指

头骨浸泡在黑红色的软泥中,顿时屋里散出一股臭味。

周围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忍受不了的甚至呕出声来。

天子脚下,京城里向来清平久安,人们哪里见过这种画面。

平南侯眉头紧锁,绷着身子还在犹豫要不要上报府尹时,陆希言已经伸手探进罐里,一把将骨头捞了出来。

泥泞掉落,骨骼简单宽大,有两个大大的眼洞,倒不太像是人的。

平南侯犹疑:“这……”

“这是蟾蜍的头骨,以骨血做饵,浸在软木屑里,封坛埋在土里,是借由五行相克,滋养邪祟,妨害主家。”

陆希言沉吟片刻,又皱眉喃喃道:“骨在这里,可是血……”

说罢,居然又伸进罐中摸索起来。

虽然其他人也不愿上前,但看到陆希言这么大喇喇地上手,众人都不由生出几分敬意。

平南侯都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您金枝玉叶又怎好……”

但很快,他没说完的话就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一块僵在原地。

陆希言表情严肃地从那滩已经化成软泥触感的木屑中,捞起了一小节人指。

好家伙。

饶是已在玄清界见过打打杀杀的陆希言,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敢问侯爷,最近京城中可有大案发生?”

平南侯捂住自己的嘴倒退了几步,缓了缓心神:

“并没有,圣上仁明,百姓安居乐业,岂有这等骇人的事情……”

正在此时,门外管事一撂帘子,急急来报:

“禀老爷!夫人醒了!但目光呆滞,气息微弱,是否要请大夫来看?”

平南侯下意识地看向陆希言,想征求她的意见。

陆希言低头思索:“侯爷不必忧心,此症候是因为多日昏迷的缘故,仔细调养即可。”

一旁侍女递来泡着栀子花的水盘将陆希言的双手擦拭干净,平南侯试了个眼色,一干人等随机撤去,堂中只留下了他们及南烛和侯府管事四人。

平南侯犹豫片刻,开口确认道:

“既然坛中污秽见日,此煞是否已解?”

陆希言摇了摇头,反而问起管事夫人醒后的精神状态。

“夫人面色还是白得吓人,目光无神,也不起身,只躺在原处口中不停地说着什么,老奴离得太远,一时没有听清。”

陆希言点点头,难得收敛神色,郑重道:

“以身饲煞常会夺人心魄。如今虽然解了封印,但要尽数破除,还需要最后一步:找幕后元凶,寻回夫人的一魄。”

平南侯大惊,一拍桌案:“什么?!”

从族中被流寇劫掠到家舍火起、小厮触柱,甚至与自己白头扶持的夫人也不能幸免。

平南侯实在想不通,他一生平直中正,到底是谁和自己结下了这般血海深仇,一定要害到家破人亡才罢休。

陆希言掐指再确认了一遍,缓缓开口道:

“至于元凶……侯爷可知,章尚书为何翻车吗?”

平南侯握紧双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马车木轴无端断裂时,昭阳正巧在附……很可能是因为侯爷这里的黑坛失了效力,遭到反噬所致。”

管事大惊:“难道……是章尚书做的?!”

其实,陆希言也有些不确定。

章尚书翻车的特征与场合都能和自己推算相对应,除了时间不一致。

这也可能是因为花泥净化效力过强的缘故。

涂抹花泥是最原始的土办法,在玄清界里人人都有修仙功底,这种抹泥巴的解法早就被淘汰了,她也只在古籍上看到过。

由于现在的自己没有足够的法力支持,陆希言只能寄希望于白小糍的刺针能带点法力,给这个老掉牙的办法提提速。

没成想,小家伙的灵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再加上刺针属木,有了灵力和属性的双重加持,竟这么快就能让煞气反噬。

木原本克土,却抵不过实力悬殊,才会出现章尚书的马车木轴断裂,突然翻车的事情。

平南侯听完陆希言的解释,还是有些迟疑:

“虽说章氏和我们算不上有多亲善,可同在二皇子麾下做事,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陆希言手指轻捻:“其中缘由,还请侯爷与我同去他府上,才能一探究竟。”

平南侯指了指自己:“我?”

她点点头:“侯爷方才也说了,同在二皇子手下办事,由您出面探望伤病者自是合情合理,我恰好听闻,一同随行也不算太突兀。”

说罢,陆希言又指了指搁置在旁的蟾蜍头骨:

“头骨我会带走处理,请侯爷等我回府收拾一趟。酉时三刻,你我在章府门口碰面。”

平南侯低头思索片刻,随即起身,深鞠一躬:

“殿下仁义,老臣愿同殿下一起。”

陆希言莞尔:“还有一事,昭阳想请教平南侯。”

说罢,她眼神示意南烛,后者从袖中掏出了那支箭矢。

陡然掏出兵器,管事立刻向前一步护在平南侯身前。

平南侯倒是知道陆希言遇刺,便静静等候陆希言的下文。

“劳烦侯爷看看,这是个什么图样?”

平南侯接过箭矢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太阳图腾,沉声道:

“老臣记得……我朝周边部族信仰太阳的,有戎卢羌族……也有突厥。”

突厥?

陆希言脸色一变:“侯爷慎言。突厥部族早已归顺,哥舒一脉也为我后晋浴血沙场,为何要在此时行刺。”

平南侯一怔,忙起身跪地:

“老臣不敢。长公主或许不知,朝中近来确有风言风语,突厥族中有一小股新生势力,多以太阳图样隐于耳后,伪作流寇在边境祸乱。”

说罢,他又想到了睿帝此前为长公主赐婚的事情,又斟酌着补充道:

“哥舒家信仰狼纹图样,想来也不会和这箭羽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影响同殿下的婚约,请殿下宽心。”

陆希言撇嘴看向还在暗搓搓给自己说亲的平南侯。

到底年岁已高,她也实在不适应长辈跪她,还是让南烛将人扶起,好言道:

“也罢,侯爷的好意,昭阳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