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典

陆希言有些尴尬，别过脸去清了清嗓子：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

白小糍抬着小鼻子，又仔细闻了闻：

[是你昨天给我闻的……可是为什么一股子土腥味？呜哇！不好闻！]

陆希言蹙眉，手掌暗中结印催动灵力，却并没有发现商玄同身上有她的神识印记。

如果真的和他有关……不在他身上，就很可能是在他府里的某处。

“我记得你之前说和灰鼠一族有些交情？能不能拜托他们帮着查查。”

[十碟杏仁豆腐！还有榛子酥！]

小糍砸吧着小嘴巴，语气格外的斩钉截铁。

陆希言看着依旧圆滚滚的小肚皮，不禁笑出声，一一应承下来。

*

紫云山离京城不远，很快，一行车马便穿过市坊，来到内城门口。

作为唯一一顶靠人力抬回的步撵，陆希言一路上可是赚足了眼光。

百姓们对这位长公主早有耳闻，更别说这次还有猛虎相随，一时间什么嚣张跋扈、僭越犯上的说法都冒了出来。

睿帝和太子在门口亲迎，看到陆希言的出挑倒没什么反应，受过官眷朝拜后，迎太后下轿寒暄。

眼见陆希言盈盈走来，睿帝笑道：

“昭阳，你这回可给寡人一个大惊喜啊！”

说罢，他笑呵呵地看着陆希言身边的猛虎：

“古有白虎作四方四灵，如今你替寡人得了镇守西方的白虎，何愁拿不下戎卢！”

陆希言眼眸低垂，她知道这是睿帝的头等大事。

也是那位异族将军战死的沙场所在。

再度抬眸，她乖巧行礼，甜甜笑道：

“王者仁则白虎现，陛下不愧为天下共主，能获此等祥瑞，福泽万民。”

一句话说进睿帝心坎，他朗声笑道：

“甚好！不枉寡人这般疼你！”

太子挥挥手，远处拉来了一架牢固铁笼：

“父皇特命孩儿督造银铃铁笼，虎兕归柙，也方便长公主饲养。”

白虎眼神凌厉，身形微微弓起：

[我不进去。]

陆希言安抚似地摸了摸它后背炸起的毛，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向睿帝行礼道：

“皇兄，昭阳斗胆，想求个恩赏。”

在旁沉默的皇后听到这话，眼里的笑意冷了下去。

陛下大度不计较她行事荒唐便罢了，她反而还有脸来再求恩典？

陆希言依旧眨巴着眼睛，那双桃花眸反多了些天真无暇：

“不如把明坤池赏给昭阳吧！白虎这样的祥瑞，若只能呆在笼子里，实在可惜。”

什么？？

太后面色一沉。

明坤池虽不是皇城园林，可修葺华丽，清溪山景，玉石砌岸，花草繁茂，是先皇顾念百姓辛劳，特为京中百姓修建的闲暇之所。

她陆希言是什么身份？敢抢先皇留给天下的明坤池！

睿帝没有开口，太子在旁说道：

“明坤池开放多年，未曾有过赏人的先例……而且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猎户，你将白虎放养在那里岂不更危险？”

陆希言顿首：

“昭阳都知道。赏给我后，明坤池依旧可供游人观赏，但山后林苑由我管控。至于猎户……若有人要杀它，就是藐视天威，不敬天子，这样的下场，他们不敢。”

陆希言当然知道明坤池的分量。

可她也知道，这是先皇为原主的母妃生辰修建的礼物。

原主母妃生性慈悲，不忍耗费财力，几番推辞后，只得跪请太后劝先皇开放园林，召集渔夫猎户长住。

没成想，太后压根没有提母妃的态度，陈情利弊娓娓动人，最终说服先皇，反成了她的一段佳话。

她陆希言可不是什么圣人。

既然原本属于原主的母妃，她拿回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何况……以后动物越来越多，总不能大小笼子全堆到公主府里吧。

长公主府旁的明坤池灵力充盈，正合她的心意。

见在场诸位神色各异，陆希言耸耸肩：

“既然皇兄不准，那昭阳再许别的心愿吧~”

一回头，正巧看到跟在身后松形鹤骨的商玄同，陆希言拿手一点：

“不如就让商公子……”

“准了！”

睿帝突然出声，差点吓了陆希言一跳。

他能不答应吗，再不开口她陆希言就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强抢官员做面首了！

他还想用她的婚约巩固哥舒一族的关系，未出嫁前养一堆面首成什么样子！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陆希言回身莞尔一笑：

“昭阳多谢陛下恩典！”

*

夏至郊祀结束后，商玄同辞别其余官眷，驾马回到府上。

平南侯府与皇子公主的府邸相隔不远，同在东市兴安坊，相较之下不甚气派壮阔，但胜在造景清静雅致，颇有商氏百年士族的家风气韵。

见过母亲后，商玄同回到了自己的侧院。

关上房门后，他半倚着屏风，终于长舒一口气。

商玄同扯下自己的外衫，打量着铜镜里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自己，眉宇间多了一丝肃杀气息。

他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恨自己侯府势弱，恨他被上位者轻慢但却无能为力。

昨晚虽然他被陆希言一棍子撂倒，但后续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从结果来看，他或许真的错怪她了。

不过……

商玄同抚了抚后脑仍有些发肿的地方。

这女人下手好狠。

他不是不知道，昭阳长公主觊觎自己许久，甚至为了自己，将刑部尚书的女儿，皇后身边的江洛央作为假想敌，惹了不少麻烦。

可他并不想靠着裙带平步青云，也压根不想掺和到争夺皇储的漩涡里。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商玄同的眼里多了几分苦楚，一拳砸在桌上。

“世，世子……”

门外，小厮许安的声音响起，商玄同隐下思绪，换上了备好的一套青色竹袖常服，推门而出。

院里堆放了一些摆件，还有几个小厮正忙进忙出地搬运着，许安说道：

“世子爷，太子和二皇子的礼物都到了，贺您前些日子在庙堂上建言搭建义仓之事，颇得皇上青眼，二皇子的礼更厚重，足足多了一倍不止。”

商玄同冷笑一声。

太子或许是道贺，可顾清河的这些厚礼，明摆着是宽慰他昨日吃的哑巴亏。

“我乏了，若无其他事，别来扰我。”

商玄同转身便要回屋，许安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长公主……递贴来府了，三皇子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