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院的古怪

平南侯府,前厅正堂。

平南侯早已借口离席,却不敢离开大厅,只能转到屏风后看着默默品茗的二位,满头的细汗一脸的无奈。

前厅,陆希言抿了口浸泡许久的瓜片,干笑道:

“果然是好茶,侯爷这里的六安瓜片果真名不虚传。”

顾景铄看着回府换了一身花青色圆领襦裙的陆希言,领口低敞,比方才皇城觐见时穿得更为随意,裙腰高束,用金丝缀了飞鸟啼鸣,更显身材修长。

藏下眼中的锋芒,他剑眉微挑:

“原来长公主是专程到侯爷这里喝茶的。”

陆希言没好气地看了眼这个跟屁虫:

“本宫的安排,还不需要和你通报。”

她伸手将腰间的绸袋口松了松,以便里面的白小糍更舒服一些。

小糍不满地嘟囔着:[他家这味儿太冲了,简直就像半截府邸都埋土里一样。]

陆希言细闻了闻,一屋子的花果清香。

她呷着快要见底的茶水,眼神看了眼顾景铄身后站着的侍女。

那侯府侍女哆嗦着身体,把头压得极低,却并不上前添茶。

眼见无人续茶招待,傻子也能品出来侯府不待见她的意思了。

不过也情有可原。

平南侯在礼部任职,官职不大,还受二皇子管辖,早就被划到了顾清河门下。

自然不好和她这个跟着太子的长公主走得太近。

更别说原主之前恋慕世子,隔三差五就要赖在府上。

既如此,陆希言身骨一软,歪靠在椅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

“我说景铄你啊,亲带礼物上门到访,侯爷也给几分薄面,方才出来亲迎收下,可谓皆大欢喜。可事既办完,侯府也不打算留你多喝几盏茶,你又何苦还要赖在这里贴人家冷屁股?”

站在顾景铄身后抱着茶壶的侍女明显抖得更厉害了。

我不是!我没有!

平南侯在屏风后面都快要跳起来了。

他虽然官衔不大,但还是想要脑袋的。

这种暗搓搓的伎俩他也只敢在没有实权的长公主面前卖弄一二,谁知道陆希言心知肚明还能直接说出来啊!

平南侯干咳一声,忙给旁边的下人使了眼色,那侍女畏手畏脚地要添茶,却被顾景铄伸出两指,将盖碗扣回杯上。

顾景铄眼神定定地看着陆希言,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小王来此,也并非为了要看平南侯的脸色。”

说罢,他向后一靠,冷冷地看了眼远处的屏风:

“商氏的待客之道,着实令人大开眼界。既然贵府公子不愿见客,那小王手中的消息,还是请父皇身边的张德全内侍辛苦再跑一趟,代为转达吧。”

话音未落,便看到门帘掀起,商玄同信步上前,向二人抱拳道:

“下官见客来迟,还望长公主与三皇子恕罪。”

陆希言对顾景铄提到的消息十分感兴趣,本来已经准备好吃瓜了,谁想到两人十分默契地中止了对话,齐刷刷地朝自己看来。

[灰家小子传消息来啦!他家后院有古怪!]

白小糍的声音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响起,无人说话显得它这几声格外明显。

商玄同微微蹙眉:

“听闻近来京郊闹鼠患,不想寒舍也有,还请两位见谅。”

白小糍还想说什么,便被陆希言一扯袋口,一下子落回绸袋里。

陆希言干巴巴地笑道:

“说起来,贵府前些日子翻修了后院吧?正逢陛下恩赐明坤池,本宫也要着人修葺,不如商公子带我等去开开眼?”

对这种蹩脚的说辞,两人都是一脸了然,毫不意外。

以前为了能创造机会和商玄同多待一会儿,原主也是这种没事找事,强拉硬拽的作风。

商玄同嘴角始终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恭敬不如从命。”

从前厅到后院,作为主家的商玄同在前方微微侧身引路,始终和陆希言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既不至于疏离到失了礼数,也不至于亲近到引人遐想。

陆希言叹息,商氏百年士族的教养在他身上有了最好的体现,当真和官场中追名逐利的一众门阀公子不同。

[哇!他家后院好漂亮啊!]

商府后院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幽兰丁香开得正盛,让人穿行回廊时也能衣染花香。

走到水榭环绕的方亭内,商玄同负手而立,如松如柏。

“倒确实雅致,难怪二哥来得勤快。”顾景铄一撩玄色衣袍,坐在亭台圆凳上。

“三皇子谬赞,商氏向来愿结善缘,如果您得空,也欢迎常来。”

桌上是早已备好的清茶糕点,一阵香味飘过,引得白小糍猛抽了抽鼻头:

[好香好香!就是……呕。]

陆希言刚送到嘴边的糕点还没下肚,就被白小糍的反应弄得没了胃口。

她起身,往方才他们来时经过的廊檐下望去,正是一片开得正盛,香气扑鼻的丁香。

在泥土中,有只灰色的长尾老鼠正直立起前爪,将身形藏在叶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可是府上糕点不合长公主的口味?”

商玄同出声询问,却见陆希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便上前走了几步,刚要再开口,却被两指芊芊抵在唇间。

瞬间,陆希言身上的朱栾香气,随着她温热的指尖传来,商玄同眼里再度浮现厢房中那个曼妙旖旎的身影,略略心神微动。

顾景铄猛地起身,不错眼地盯着两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几分,又被他默默隐匿回宽大的袍袖下。

白小糍低低地转述完灰鼠的发现后,陆希言很快便收回了指尖,回身莞尔道:

“商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商玄同和顾景铄都是一怔,还没等商玄同反应,顾景铄脱口而出:

“不成。”

陆希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先声夺人的三皇子,再度快速地回忆了一遍,原主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

没有。

在原主的回忆里,他和其他人一样,单纯的讨厌自己而已。

再想到方才顾景铄前厅说的那番话,或许是为了招揽商玄同到自己麾下,所以把她当成太子派来的说客罢了。

看商玄同没做反应,陆希言仍开口道:

“贵府上有邪祟侵扰,我有办法能破解灾端……就是需要你到我府上暂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