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侍卫

商玄同看着一脸煞有介事的陆希言,重重叹了口气。

他以为她变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色令智昏,这么荒唐的借口竟然都想得出来。

顾景铄也有些惊讶,随即眼神扫向陆希言刚才面对的那片丁香花。

睿帝极看重天象,连带着他们三位皇子或多或少也对风水玄学有些了解。

京中权贵但凡动土,一定会请道长勘定,该有的仪式一步都不会落下,陆希言就这么直白地说他家风水不好,简直是触了平南侯的霉头。

果然,平南侯听了侍女传话,已经从书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色还维持着最后一丝客气:

“想必长公主今日舟车劳顿,精神不济,老臣会派人好生送长公主回府。”

陆希言郑重其事地握住平南侯的手:

“老侯爷,昭阳没有诓您。如果贵府世子不去我那里躲几天,府上不出三日便会被邪祟吞噬,必有灾祸临头!”

此时的平南侯已经没半点好脸色,怫然道:

“长公主说笑了,老臣翻修前特地请翠云观的道长现场亲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退一万步来讲,也不必长公主一介女流费心。”

虽然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但陆希言却不怎么生气,只是沉静如水地看着平南侯的两眼之间。

刚才在前厅,她和平南侯远远对坐,她那点神识几乎探查不出什么。

此时距离拉近,她分明能看出平南侯眉中青灰一片,犹如乌云蔽日,把原本的气息都冲得七零八落。

[小希,灰家小子先回你的府里……哇!这大爷身上味道太冲啦!和那片花下埋的东西一个死味!]

原本挂在袋口的白小糍此刻也是一个劲儿地往袋子里钻,生怕晚一些要沾上那股味道。

平南侯听不到白小糍的声音,对着陆希言一脸不耐道:

“我平南侯虽没有滔天权势,也不会任由他人折辱家风门楣,长公主,请吧。”

陆希言垂下眼眸,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诶?你去哪儿呀!神识就在那个小哥身上,不要啦?]

陆希言手抚绸袋,轻声道:

“不急。我现在这个口碑,多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

陆希言还是担心白虎不习惯被圈养京中,在回府邸之前先去明坤池瞧瞧白虎。

绕过白玉门,她远远地便看到白虎怡然自得地趴在草丛间,懒散地晃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爪子,眯着眼睛睡得正舒服,以至于舌头不自觉吐露在外都没有发觉。

看到它适应的极快,陆希言也放心许多。

她转身叮嘱侍女,尽快找人种下一片竹林,既能隔开灵蕴最为充盈的朱阁,让白虎在附近恣意栖息,也能保护来往游人,避免节外生枝。

安排完一切后,陆希言这才回到府上。

侍女南烛见她回来,马上快步走到近前行礼,附在陆希言耳边低声道:

“禀长公主,那人快不行了……”

“前头带路。”

虽然还有些不明所以,陆希言还是尽量保持面色如常。

她快速回想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终于在第二世的开头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是原主府上的一个名叫“萧十一”的侍卫。

在太后祈福之前,他擅自逃了侧门值守,正巧原主那日留在宫里听太后训诫许久,回府时发现他不在,心情不好便让人把他关了起来。

许是看他长得不错,原主之后留他跟随左右,每每在商玄同那里受挫,就回来磋磨责打他出气,没过多久,萧十一在宫宴上刺杀她未遂,逃走后便再无踪迹。

居然还能留个炸弹在身边,这得长得多好看啊,陆希言暗暗咋舌。

不多时,南烛在角门处停下,用手轻轻敲了敲门框。

里面应声出来了一个满脸堆笑的络腮胡:

“殿下贵足踏贱地,实在是咱们的荣幸。”

陆希言打量一番,这处屋子在她府里确实称得上是格外简朴,旁边放着的都是库房里退还下的物件,想来应该是专为惩处下人的杂院。

“为着您临行前的吩咐,我们一直都没给他东西吃,要不是他今天已经晕过去两次了,老奴也不敢请南烛姑娘去打搅殿下您啊……”

陆希言迈步往内屋走去,轻轻一推,房门“吱呀”往两旁旋开,夕阳便随着陆希言的脚步洒入屋内。

尘埃翻飞,被绳捆索绑的少年歪靠在柴火堆旁,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陆希言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中默默点头。

果然是让人一眼难忘的长相。

虽然不如商玄同那般清润儒雅,但他鼻梁高挺,眉骨深邃,下颌角线条清晰硬朗,更多了几分野蛮生长的少年气概。

“泼一盆水,再给他拿些吃食。”

陆希言手捻着袖口,坐在南烛放下的檀木椅上,语调轻松。

一盆水泼下,萧十一浑身打了个寒战,努力睁眼适应着屋内的视线,便看到了沐浴在昏沉赤艳的夕阳中,瞧不清神情的陆希言。

“那晚擅自离岗,你去了哪里?”

萧十一紧紧抿着嘴唇,狭长的眼眸中透着倔强,开口的声音如枯枝坠地:

“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陆希言伸手接过南烛递来的一沓债条,扔到萧十一面前。

只一眼,萧十一呼吸变得轻重不一,他慌乱抬头,正对上陆希言那双眼睛。

“你父亲这几日寻不到人,便把这些赌债的字据递到了赵管事手里,说你在外滥赌,家中无力偿还且受人胁迫,要本宫发善心,替你还债。”

萧十一凄然地笑出声:“他……想得倒美。”

说罢,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摇晃着直立起上半身,朝陆希言磕了个响头:

“属下不敢奢求能得殿下宽恕……只是,我还有位瘫痪在床的祖母,她拿药吊着身子,但求长公主……怜悯。”

话说到最后,就连萧十一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跋扈,虽说不至于苛待下人,可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更别说他还有错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