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紧密团结

新宿的歌舞伎町亮如白昼，流离的夜莺彻夜欢腾。

纸醉金迷不足以形容东京最繁华、最奢靡的地段，这里是醉生梦死的欢场，也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一双带着血丝的金色眼眸猛得睁开，粗重的呼吸犹如引擎在他胸肺间响彻，他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开始轰鸣。

“混蛋，又活过了一天啊！”带着深重的怨念，藤田雄推开了身上失去温度的躯体，他站起身子，魁梧如山岳的体型在日本人中极为少见，光是站在拉开的窗帘前，就挡住了窗外霓虹灯映下的点点星火。

一切就像是这个时代最寻常的夜曲，一个寻欢作乐的男人在酒醒后望着窗外的霓虹陷入贤者时间。

唯独他身后数具冰冷苍白而又四分五裂的躯体交叠堆在一起，猩红如酒的血与扑面而来犹如实质的铁锈腥气在诉说着这里曾发生了一场何等凶残的暴行。

污秽、堕落、血腥，没有词语能描述这个狭小房间中的惨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藤田雄，只是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怔怔发呆。

他本来是是熊本乡下的质朴少年，可是农会的敲骨吸髓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家里就举步维艰。

到了藤田雄稍稍懂事的时候，他的同学们还在国中为女孩争风吃醋时，他就开始跟着父亲在田间地里挥汗如雨，只有偶尔望向邻家女孩时才会露出少年人修男的神情。

熊本人固执保守的性格在他家中的血脉延续，一切都伴随着固执的藤田家持续了近百年.

可是后来藤田雄的父亲因为不服从农会的统收统卖模式，与农会的人发生冲突后一气之下病倒了，接着很快离开人世。

藤田雄的人生骤然巨变，年少的他莫名其妙的一无所有，他告别了邻家的女孩，说要去大城市读书，然后背起了行囊离开熊本的群山，前往东京开始了打工生涯。

来到大城市的乡间少年靠着从小比同龄人结实强壮得多的体魄逐渐扎根，不管哪里都不会拒绝一个勤劳肯干的年轻男人。

苦闷的生活中，只有邻家女孩偶尔的联络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赚够钱回熊本老家结婚。

直到某天剧变再度发生。

“八嘎！酒呢，我的酒呢？”回忆到此戛然而止，藤田雄发泄似的一拳砸在窗台上，钢制的护栏骤然形变，他大声叫嚷着要酒，可是这里始终无人应答。

因为房间当中，他的背后，只有一只巨大的熊本熊玩偶服俯视着冰冷的躯体和早已干涸的血肉。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一个高危混血种，有过多次类似于献祭的残忍虐杀前科，作案对象集中在俊美的目标，不论男女，都有侵害的记录。”羽田国际机场的摆渡车旁，换了一身登山者装备的楚子航旁若无人的替路明非讲解他们的任务目标。

“什么颠佬，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样的……我是说一视同仁是吧？”路明非本来准备说些虎狼之词，但考虑到自己出国了多少得注意点形象，半路改口这才没暴露素质。

这会儿路明非听从楚子航的建议，换上了一身不起眼又适合运动的装扮，就是背后的吉他琴盒有些违和。看完任务信息之后，同仇敌忾之余不免背后发凉，还好他明显不在这个高危混血种的狩猎范围之内，不然他现在转身就跳上飞机跑路。

楚子航自不理会路明非的碎碎念，周围的乘客早已离去，他们两人并没有急着去等候行李，而是向路明非正式发布任务。

“基本的信息我都发到你的手机里了，接下来你作为临时专员将主导这次A级任务。你的一切行动都会由我和诺玛记录在案，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抓住或者击毙此人，不惜一切代价。”

“师兄，我有问题！”路明非像是在课堂上发言一样举起手，他早就听说日本的犯罪率低，照楚子航这么说，疑点太多了。

楚子航望着他示意继续，于是路明非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种恶性案件难道东京的警视厅无动于衷吗？这可不是什么山里头，多次作案的犯人肯定会留下踪迹，不管是指纹、体液还是开房记录什么的，这么多证据，警视厅还能抓不到人，要轮到我这外来户动手实在是有些奇怪。”

楚子航似乎对他的疑惑早有准备，说出了没有记录在档案中的关窍。

“因为这个案子，根本没有记录在东京警视厅的警情当中。受害者大多属于应召女郎、牛郎类似的陪侍人员，全部被记录为失踪，去向成迷，别说尸体，现场都很快被人清理一新。换句话说，这是一桩不存在的案子。”

路明非不由一怔，接着脸色难看，他想到一个最糟糕的结论。

“有同伙！这是一个犯罪集团啊。”

这回轮到楚子航沉默了，他意识到路明非对于混血种社会缺少一定认知，某些他以为是常识的内容路明非反而不知道，所以走进了死胡同，于是他不得不解释。

“因为负责收尸的是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所有牵涉到混血种的案件，都由他们负责，根本不会传到东京警视厅手中。这是混血种之间的默契，涉及到同类的事件当中有许多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内容，大家都不希望暴露在人类社会里，所以只要当地还有能够维持秩序的混血种组织，不论善恶都会主动清理现场，自己来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这个一个意想之外的答案，路明非懂了，但是另一个疑惑随之而来。

“既然有日本分部，为什么还得让我来做？难道他们解决不了这个高危混血种？”路明非理所当然的自问自答，他觉得要是卡塞尔学院的整个日本分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换他来估计也无能为力。

楚子航依旧平静，只是话语落在路明非耳中却如同惊雷。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一个具有自己的经济来源、独立的人员选拔渠道、完整历史传承的组织呢？这段时间日本混血种导致的危害事件明显增加，就像是有一个暗地里的混血种组织正在试图反抗日本分部的统治，这种情况引起了执行部的注意，可是日本分部向卡塞尔的汇报却一如既往，这很不正常。”

“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日本分部就算出了问题也没有机构能够监管吧！弄成这样，我都怀疑他们这是在养寇自重。”路明非心脏猛跳，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啊，怎么听上去日本分部和卡塞尔之间的关系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上下级，倒像是一个即将独走的完善机构呢？

更别提现在执行部发现日本这边混血种的危害，却让他过来解决问题，这里头名堂大得很，就像古代那些边将故意纵容敌人肆虐，好趁机扩大兵权，再往后要做什么，路明非都不敢想。

楚子航正要点头，他也是发现了其中端倪却没有细说，正是要看路明非的情报分析能力，如今看来，这一项上面他可以给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

想到这里，楚子航稍稍放心，正要开口，却有人忽的打断了他的谈性。

“楚专员这句话未免有些生份了，日本分部一直紧密团结在以卡塞尔学院为中心的混血种集体当中，对维护日本混血种世界的和平做出了伟大贡献。”

纯正的中文，申论答题般的模板，以及一板一眼极具日本人刻板印象的腔调，让路明非大呼意外的同时不由侧目。

“什么情况，外务省先来了？这官腔我还以为在看‘嗨以，首相大人！’”

那是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眉眼细长，配合白净如大理石的肌肤让他看上去英俊中带着些阴柔，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摆渡车旁，倚着车门，嘴角叼着白色烟头的柔和七星香烟，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现任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执行部长，在下源稚生，欢迎各位光临日本。”

源稚生，他的身份很多，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源家家主。

还有，蛇岐八家少主。

蛇岐八家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太古时代，当时白王挑战黑王失败，白王的圣骸被伊邪那岐带到日本，成为蛇岐八家的始祖。蛇岐八家在明治维新后转型为极道组织，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成为日本极道的皇帝，由内三家和外五家共八个家族组成。

由于蛇岐八家的血统源自白王血脉，其中最纯正的内三家当中极易诞生超级混血种。

而源稚生，就是这一代源家的家主，是一名稳定而强大的超级混血种。

这次他独自前来也是意外，源稚生本来正在执行追捕一个高危混血种的任务，却忽然得到了蛇岐八家大家长，橘家家主橘政宗的消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秘密派遣了王牌执行专员前来东京，目的不详。

这个消息瞬间令蛇岐八家如临大敌。

经过战后数十年的深耕细作，蛇岐八家已经彻底掌控日本极道，几乎统治着日本混血种世界，当然不希望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对他们指手画脚。

这些年里蛇岐八家小动作不断，试探着秘党的底线，但又谨守本分不敢越界。

因为那个在战后独自登陆日本，以无上暴力压服“影子天皇”的男人并没有死。

那人正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如今昂热虽然未到，却派遣了手下执行部的王牌前来，无疑是在敲打最近不太安分的日本分部。如此情况之下，源稚生当仁不让，前来接触卡塞尔学院的人，只是不想刚到机场找到目标，就听见他们不太友好的对话。

而最妙的是，执行部的人前来的借口居然正好是他正在追查的案子——高危混血种藤田雄杀人事件。

而这个案子，日本分部根本没有向本部汇报，因为其中许多细节涉及到日本分部在当地的宿敌，猛鬼众。

在源稚生看来，这就是眼前之人对自己的通牒。

本部的专员表露出他们对日本分部的恐怖掌控力和干涉意志，就像一个在他们头顶指手画脚的太上皇，不容许他们有任何逾越之举。

源稚生不知道本部是否了解猛鬼众，但是他决心尽快解决这件事，否则让本部发现了猛鬼众如今的势头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大举调动人手进入日本，重演战后控制蛇岐八家的场面。

毫无疑问，这种可能的情况是蛇岐八家决不能接受的，作为源家家主，他有责任代表日本分部站出来针锋相对。

眼前神态各异的两人，就被源稚生标记为可能的对手。

其中一人不问自明，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一张冷脸生人莫近，铁血如同古代剑客，毫无异味就是情报当中的关键，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王牌专员，楚子航。

另一人则是让源稚生有些拿不准身份，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海贼王痛衫，头上带着顶淡黄色渔夫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cos路飞，懂行的就会觉得这是个典型的日本宅男。

可越是这样源稚生越不敢小觑此人，因为以他的眼力很清楚的察觉到这个人背后的吉他琴盒里绝不是什么乐器，不论分量重心，琴盒当中必然是随时能取出来杀人越货的兵刃。

“意外之人，本部藏得好深啊。”源稚生自问对本部从不缺乏关注，当年他在卡塞尔学院进修时自是凭借超级混血种的身份无可匹敌，但也知道他见到的远远不是秘党的真正实力。

像是这些年逐渐冒头的许多王牌专员，在和他做同学的那段时间里并不多么突出，可是秘党倾注精力培养多年，加上不断地生死搏杀造就了那些混血种的脱颖而出。

那么眼前除了楚子航的这个少年呢？源稚生心中有了猜度，或许这个连蛇岐八家都没有探知到身份的家伙才是他最需要注意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