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返乡人

三天后。

西南片区。

这是白泽第一次踏入片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激动。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要真正进去了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在了他的脸上，好似是想抹去青年人心中所有的忧虑，白泽收回思绪抬眼望向窗外。

西南就是这样，连绵不绝的山脉是这里抹不去的底色。

山山相连，河流从中间奔流而过，养育了无数的城镇。

坐落于山坳间的房屋，房顶上的太阳能板反射着耀眼的光亮，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山路不算平整，一路上晃晃悠悠，颠簸不停。

像躺在山间奔走的牛羊马背上，时间缓慢而悠长。

....

....

换乘了一辆又一辆，在下午两点左右，白泽终于到达了拍摄地。

“换衣服，换完去化妆间。”

他的拍戏时间准确来讲是在明天，但为了精益求精，在正式拍摄之前会有类似于“定妆照”的流程。

交接人员朝右手方向指了指，“那边是住的地方，待会会给你安排。”

白泽指着不远处，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他有些好奇。

“那边怎么回事？”

交接人员叹了口气。

“唉，还不是场地问题。”

白泽略感疑惑，这种基本事项应该在拍摄之前就全部打点好。

场地出问题，真算是很低级的错误。

剧组一分一秒烧的可都是钱，能把资源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我的团长我的团》这种级别的剧组，不应该啊。

“场地问题？”

交接人员点点头。

“一开始早就谈好了，老乡们也非常给力，热情不说还拿出了好多好吃的好喝的来招待。”

“结果半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个返乡学生，应该是读过几年书，听到剧组要借场地那就不乐意了。”

返乡学生？

有点意思。

白泽看了眼自己的通告单，是下午四点的装造。

为时尚早，先吃一波瓜。

走入人群。

一个带着草帽的男人正在说话。

“你们这啷个有钱，这嘿屋头的大学生都说了，我们晓得你们要整啥子。”

旁边站着的是道具组组长，她正在各种解释，各种劝说。

围观剧组人员也纷纷在劝。

“为啥不愿意借了？”

白泽询问旁边同样也在吃瓜的大波浪女士。

“前两天返乡了个愣头小子，说我们拍戏的拿钱不干净，说我们一部电影就有上亿收入，胡言乱语了一大堆，村民们听到那可不乐意了，他们不管怎么说都要站在那小鬼构建的虚构的正义上，我们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

白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阻碍。

一开始还以为是钱没谈妥，结果居然是这种问题。

“怎么不去找那个返乡的？”

白泽右手边的叔听到这个问题也加入了讨论。

“那小鬼仗着自己出去读过书，肚子里有几分墨水，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人交流，你也知道的，咱们组里大学生那是少之又少。”

能在08年毕业，那至少也是04年前入的学。

这个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能上大学的非常少。

这和后来大学生多如狗，研究生遍地走的完全不相同。

白泽决定去会会这个返乡青年。

大波浪女士尝试劝说。

“派好几个知识分子去都没说动，那人就是纯粹恶心我们，你要是想出力在这里留在更好。”

人群里有人听到白泽要去和返乡哥对峙，也开始劝：没用的没用的，组里好几个稀有大学生去劝，回来后都气的不行。

“真别去了，那人脑袋轴的不行。”

白泽没有理会劝说，问道。

“那人学什么的？”

“不太清楚，反正桌子上有绿色白色的板子，上面还插着什么东西。”

白泽挑挑眉，白色板子？面包板？

那他更要去了。

返乡哥叫王富贵，住在半山腰上的房子里。

白泽客气的表示来意，王富贵丝毫不理会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你们圈子动不动就是大几百大几百的收入，电影更是不用说，02年的《英雄》1.77亿，04年的《十面埋伏》1.53亿，05年的《无极》1.795亿....”

“这几年拍了多少电视剧电影，抛开那些叫的上名号的，烂剧是一个接着一个，里面的情节有多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请问呢？没脑子还能挣大钱，这合理吗？”

王富贵一口气说完，白泽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别人劝他不要来了。

攻击力有些小强。

王富贵看上去实在痛斥剧集质量，但白泽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王富贵不满意这些在学历上不如自己的人却能挣大钱，过的比自己好，人生比自己顺。

但其实他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他能所说的都是行业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要是王富贵爬到了自己行业金字塔顶端，那一样可以挣大钱。

王富贵这么破防，无非就是发现自己走到黑可能也达不到这种高度的百分之一。

白泽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了其中的突破点。

“你要不先看看自己的问题？”

他举起王富贵桌子上的一块板子。

“不是哥们，你这电容都装反了，在这和我装什么高知？”

王富贵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白泽继续道。

“你这引脚接的也不对吧，这几个都该接地，你给连到电阻上干嘛？”

他在电路上可是纯正血统，别人没办法在这上边忽悠他，他拿着王富贵的板子，王富贵有种莫名的裸奔感。

白泽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随着的还有几个吃瓜群众。

那些人看到白泽两句话就给人整红温了，先是面面相觑，再是低声相互耳语。

“这新人牛啊，这也懂？！”

“组长可都是被这哥整的没话说，怎么现在到这小哥手上就不说话了？”

“新进展，绝对的新进展。”

那些人本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东西。

“欸，怎么进去了？”

白泽单方面结束了问询，他看着王富贵红着脸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心里叹了口气。

也没管他答不答应，上前把人拉进了屋还顺带关上了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分钟的沉默后。

白泽开口。

“你这返乡是被学业预警了吧。”

他拿起手中的板子晃了晃。

“心中郁闷一口恶气没发出，就去鼓动乡民们抵制剧组。”

他指着另一块电路板。

“你这纯粹是自己的问题。”

王富贵没想到剧组里还有这种人物。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本来抱着满心欢喜踏入新世纪的大门。

在这个小地方优越了十八年，但等他出山后却发现自己并不特别。

极强的割裂感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他无法以正常的心态在学校里上课。

一日复一日的这样下去，他好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曾经说要年入百万在现在看来遥遥无期，要带领父老乡亲们走向更好很舒适的生活多半也变成了一句空话。

王富贵沮丧也很迷茫，就在这个时候学校还发来了预警通知，导员让他回去调整心态休息一下。

一回村还有剧组在闹腾。

王富贵这下算是找到了个情绪突破口，凭着自己在村中的高话语权，给剧组惹了不少麻烦。

白泽的出现拆穿了他的知识伪装。

很快所有人都会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话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有一切都将快速重新回到正轨。

除了自己。

他有些沮丧，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王富贵低下了头。

“我可以帮你，不管是编程还是搭硬件我都可以帮。”

白泽把电容扯出来丢进垃圾桶。

这电容多半已经烧坏了，得换新的。

“但你得把父老乡亲们谈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