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了抓蟑螂,把你住的茅草屋都烧掉

所有人都能从他拙劣的纨绔子弟表演中看出端倪,

——他一定另有图谋。而他们的猜测也确实没错。他并非单纯为了制造被家族驱逐的理由才装疯卖傻。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他开始装疯卖傻之前,他与自己的父亲,艾瑟尔顿国王的单独会面。当艾瑟尔顿国王得知尤巴斯策划的阴谋真相后,陷入了震惊之中。

面对陷入深深忧虑的艾瑟尔顿国王,他献上了一计,一个扭转局势的方案。利用尤巴斯策划的计划,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然后借此获得教会的庇护,取代他们。

这对于艾瑟尔顿国王和自己来说,都是双赢的策略。他加入教会,成为教皇的亲信,而艾瑟尔顿国王则可以担任教会与当地贵族社会之间的调解人。

反正作为三子,就算分得遗产,也只会得到一些边角料的土地,不如干脆加入教会,过上腐败而安逸的生活。毕竟,贵族也是需要钱的。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教会是否会接受他。但考虑到与尤巴斯的决裂,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教会为了扩大在这个地区的势力,一定会注意到他所拥有的政治价值,比如他与当地贵族的血缘关系,以及他想要加入教会的意愿。对于想要寻找替代尤巴斯的势力的教会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支持这个计划。毕竟,已经有人公开表示反对了,那就是尤巴斯。尤巴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被驱逐和加入教会。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尤巴斯所谓的“阻止”,绝非外交压力或武力威慑之类的绅士手段。他已经隐约,不,确切地说,他已经清楚地预料到了尤巴斯会采取的手段。

他曾说过,在策划阴谋时,一定要准备后备方案。那么,在利用私生子身份主张继承权的计划中,后备方案是什么呢?他平静地将自己意识到的事实告诉了艾瑟尔顿国王。

“但是,父亲,我的计划中存在一个致命的变数。”

“变数?什么变数?”

艾瑟尔顿国王仍然显得困惑。的确,在这方面,他有所欠缺。艾瑟尔顿国王是一位对家人慈祥、充满自豪感的贵族,但他并不知道中世纪上层1%的那些人,究竟能有多么卑鄙无耻。

看着国王,纳尔巴发出一声叹息,提出了自己的推测。

“尤巴斯利用教会的庇护来扩大势力,他不可能不知道教会的力量。就算他以前不知道,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如果有人想要夺取这份力量,他会怎么做?更何况,如果他的夺权计划被破坏了呢?”

“……你是说他会发动战争?”

尤巴斯曾经用武力威慑强迫他们解除婚约,这次也一定会再次动用军队。艾瑟尔顿国王一边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一边艰难地说着。他并非没有想到,而是不愿意去想。

也许艾瑟尔顿国王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而作为献计献策的臣子,他有义务将自己预料到的情况告知国王。

“虽然我羞辱了尤巴斯,否认了他是我的孩子,但婚约已经缔结,孩子也已经出生。而且,我也十二岁了,完全有可能与她女儿发生过关系。这足以让他抓住把柄。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

“现在再装疯卖傻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家族驱逐我的意见占主导地位之前,我必须保住我小命,无论采取什么方式。而后,我必须加入教会,让他们培养起能够取代尤巴斯的势力。”

听到这里,艾瑟尔顿国王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他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发出金属般的呻吟声。

“纳尔巴。”

“我们必须防备暗杀,父亲。”

他看着艾瑟尔顿国王痛苦的表情,心中感到难过,但事实必须说出来。尤巴斯一定会派人来暗杀他。

第一个目标将会是他。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招,毕竟如果他还在想,会不会真的有人来暗杀他……那么,他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尤巴斯策划的阴谋,在执行过程中确实存在一些漏洞,但计划本身却非常复杂和缜密。

从一开始,他选择针对三子就体现了这一点。

在长子健康成长,继承顺序稳定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关注三子。就算为了以防万一,可能会对次子进行教育,但很少会对三子进行教育。毕竟,相当于给继承人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

因此,三子通常会受到比较松散的管理。除非上面的人接连去世,否则他几乎没有继承的机会,这是理所当然的。有时,甚至会鼓励他与身份不匹配的人结婚,以防止外戚势力介入,觊觎继承人的位置。

但如果三子最终继承了王位,对于外戚来说,就相当于中了彩票。

想想看,如果这个家伙什么都没学到,就坐上了王位,然后看着大臣们,问:“现在怎么办?”外戚们就会说:“哎呀,我们亲爱的女婿太辛苦了,我们来帮你吧!”然后他们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而在这个中世纪奇幻策略人生模拟游戏奇幻君主中,只等着中彩票的人都是最差劲的玩家。

这简直是菜鸟才会做的事情。

真正的强者会创造机会。而通常情况下,这些机会都是通过将刀子刺向别人时产生的。他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考虑到尤巴斯的缜密,他一定已经安插了不少内奸。也许从与教会结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挖好了陷阱。

就像蟑螂一样。

这种感觉就是,有一天,在黎明时分,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在阴影中移动。他拿起手边的拖鞋,想要把它拍成皮,但它却消失了。让人产生一种明明知道它存在,却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它的无力感。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这时候就需要换个思路。因为如果你执着于抓住它,那么就很难抓住他。

俗话说,因噎废食,因为怕噎到而放弃吃饭,反过来说,如果放弃吃饭,肯定就不会被噎到。

为了抓蟑螂,把你住的茅草屋都烧掉,那么这个茅草屋里肯定不会有蟑螂了。

他必须努力说服艾瑟尔顿国王,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说要怀疑那些仆人?那些在这个地方忠心耿耿地为我们服务的人?”

“忠诚的人在被要求证明自己的忠诚时,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父亲,尤巴斯的暗杀计划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如果尤巴斯真的杀了我,我们的家族也会受到怀疑。”

“受到怀疑?我们?”

“在您一直表现出对婚约不情愿的态度的同时,你的儿子又疯了,于是他们抓住机会,杀死了我;如果此时传出谣言尤巴斯的女婿是被人谋杀,尤巴斯可能会以‘不会坐视女婿无辜被害’为由,介入此事。”

这就是他推测的尤巴斯的后备方案。

就算他被家族驱逐,被赶到修道院,但如果他在途中被杀,人们自然会怀疑他的家族。到了这种地步,就变成了泥潭般的争斗。人们会随波逐流,而不是追寻真相。

而在这场泥潭般的争斗中,拳头更硬的一方更有优势。

但拳头更硬并不意味着永远都能赢。

“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有时候,更肮脏的一方会获胜。

***

接下来就是他被艾瑟尔顿国王召见,并进行单独会面后发生的事情。

简单来说,这就是他装疯卖傻的背后原因。总之,在围绕着这对母子充满扑朔迷离的身世,以及充满着不确定性的真相被提及的时候,有人在仆人宿舍里发现了一些来源不明的奇怪金币。

乍一看,这似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事件,但那些拥有丰富想象力的人,已经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地运转着他们的“算力”。

比如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有着自信气质的女仆,梳着辫子的埃德维娜也是如此。

埃德维娜站在走廊里,看着那些像鱼群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的仆人队伍,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那些手握长枪,眼神严厉的士兵,她早就上前去,仔细询问了。

“到底是谁收了金币?那个头发有点秃的人,是想向炼金术士订购生发药吗?还是那个抛下丈夫,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女人,想要买些东西?”

“埃德维娜,你这么好奇吗?”

纳尔巴看着埃德维娜那充满好奇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埃德维娜转过身,赶紧作出一副冷淡的表情看着他,但是又不由自主地不停地点头。

“是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埃德维娜虽然表情冷淡,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坦率的女仆。比起那些总是扭扭捏捏装作不懂,然后大发脾气的现代女生,她要好得多。他欣赏埃德维娜的好奇心,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那么,过一会儿,我会和情报官奥伯特爵士一起审问他们,你愿意一起去吗?”

他给了她一个满足好奇心的机会,但她的反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埃德维娜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

“埃德维娜,你真是个意外,明明给了你机会,你却不会把握。”

“……”

好吧,既然她不愿意,他也不想强迫她。他目送着那些走向中世纪恐怖乐园的仆人,用食指指向走廊的一个角落。

那里非常安全,因为有几个身穿银色锁子甲,眼睛炯炯有神的士兵正盯着埃德维娜,他们将手放在剑柄上。

“埃德维娜,你就在那里待着吧。审问完仆人之后,我们再见面。”

“什么?……您是说,让我待在那些带刀侍卫旁边吗?您不信任我吗?”

“我信任你,埃德维娜。”

这是真心话。埃德维娜没有任何背叛他们家族的感情债务或动机。更何况,她所侍奉的主子,是一个非常关心和照顾下属的人。

他相信埃德维娜绝不会背叛他。虽然他说了要烧掉整个茅草屋,但埃德维娜又怎么会是茅草屋的一部分呢?

怀疑自己的忠仆埃德维娜,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但情报官奥伯特爵士的判断是所有人都有背叛的可能,他多少都要顾及奥伯特的感受。

所以他把埃德维娜送进了那个单间,而不是让她留在走廊里碍眼,埃德维娜应该能理解他的心情。

“我们的情报官的想法和我不同。他现在正在检查所有仆人,所以你乖乖地待那些士兵身边。如果你想上厕所,就告诉士兵,还有……”

“我要去接受审问!”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一个荒谬的回答,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埃德维娜的清白。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埃德维娜。

“你为什么要去接受审问?”

有时候,信任会感化人。他相信埃德维娜的真心,也是如此。埃德维娜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他,为了掩饰即将涌出的泪水,她抿紧了嘴唇。

“我,我要自证清白!”

“得了吧,不用说这些。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

人才是最大的财富。埃德维娜的忠诚让他不得不点头。

他用比箭矢还要锐利的目光,看着那些盯着那些士兵,确切地说,是盯着埃德维娜的士兵。

“听到了吗?等会儿告诉情报官。埃德维娜值得相信。”

他用委婉的语气说他们可以走了,但得到的却是拒绝的答复。几个士兵同时低下了头,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充满了尴尬。

“公子,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在您与奥伯特爵士会合之前,我们不能离开您身边。……尤其是当有嫌疑人在一起的时候。”

“你们的处境也很难办。好吧,你们保护我吧。”

现在看来,如果他直接把他们打发走,他们一定会被训斥的。他体谅他们的处境,同意他们继续保护自己。就在他准备前往监狱的时候,他发现埃德维娜脸色苍白。

“公,公子。”

“怎么了?”

“……如果刚才,我去了那些士兵身边。”

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只是这样的小事。埃德维娜真是太小心了。

为了让埃德维娜安心,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放心吧,没关系的。无论怎样你都没事的。”

“……”

就在这时,聚集在他身边的士兵,已经将手从剑柄上移开了。他扫视着那些身材魁梧的士兵,以及脸色苍白,不断将目光投向地面的埃德维娜,然后说道。

“走吧,奥伯特爵士在等我们。”

***

中世纪恐怖乐园,也就是监狱,贴满了各种标签。其中,也有一些人们很容易忽略的地方。

甚至连他这个玩了数千小时中世纪奇幻策略游戏,奇幻君主的人,都差点忘记了。比血腥更重要的标签。那就是”不卫生”或者”肮脏”。

他一踏进监狱,就被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难以形容的臭味熏得皱起了眉头。就连当地的中世纪人,也无法忍受,纷纷皱起了眉头。

他用袖子捂住鼻子和嘴巴,不停地摇头。简直是人间地狱。幸好他是一个干净的中世纪奇幻世界贵族,否则,如果他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恐怕也会沾染上这股臭味。他急忙寻找当地的导游。

幸运的是,他已经传来了消息,奥伯特爵士已经安排好了狱卒,他正用拉起的衬衫遮住嘴巴,向他走来。

“公子,您来了。正好,有一个自称收了贿赂的人出现了。”

“是吗?”

“奥伯特爵士就在那里。我带您过去。”

狱卒尽心尽力地解释了这里的情况。他尊重狱卒的职业精神,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解释,但……

即使是现代监狱,号称要保护罪犯的人权,但每个监狱的设施也千差万别。更何况是这个类似中世纪的奇幻世界呢?他看着那些挤在铁栏杆后面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我得尽快结束这件事了。狱卒,你的故事很有趣,但我们得加快步伐了。也许还有无辜的人被关在这里。”

“真是太棒了!明白了,我尽快带您去见奥伯特爵士!”

看来他真的很渴望得到赞扬。狱卒脸上明显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耸了耸肩,大步走过冰冷的监狱走廊。在走廊的尽头,他看到的是一扇厚重的铁门,而不是铁栏杆,看起来像是用整块铁打造的。

狱卒用布满青筋的胳膊,猛地打开了铁门,露出了一丝微笑。

“奥伯特爵士,公子来了!”

他以为是什么房间,结果是刑讯室。他一踏进房间,就被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包围了。血腥味为底,混合着恶臭和体臭,形成了一种粘稠的空气。

如果胃口不好的人,一定会当场呕吐。但奥伯特爵士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他胆小,很快就招了。”

“我,是我,是我干的!求求你们……”

坐在椅子上,被绑住的男子,头发有点秃,正是埃德维娜说的,想要买生发药的仆人。他一边哭泣,一边抽泣,一边尖叫着。

看来他真的是胆小如鼠。还没有来得及用钳子压碎他的指甲,或者用针扎他的指甲缝,或者把他浸泡在水里,直到他开始用鳃呼吸,他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撒谎?”

“?”

买生发药的男子脸上,恐惧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疑惑。埃德维娜也是如此。

“公子,您怎么知道他是无辜的?”埃德维娜问道。

“因为……”

他与情报官奥伯特爵士对视。奥伯特爵士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说话。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因为,是我们把金币放进了他们的包裹里,所以我知道。”

仆人中隐藏着间谍。如果一个个地去调查,就会错过时机。

——这就是特殊手段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