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王之仁
这些都让马汉吃惊与感动。
马汉是正儿八经从小卒子一步步爬上来的。
对普通士卒最具有同理心。
打心里觉得,朱以海各方面都在方国安之上,就不算家国大义这东西,跟着朱以海混,也要比方国安混有前途。
更不要说,朱以海好歹是监国,未来的皇帝。
马汉内心中的天平,自不待言。
而马汉也是朱以海对拿下方国安的信心之一。
前世马汉也是他的旧臣。
前世,江上溃师,方国安投降。马汉作为方国安麾下第一猛将,却没有跟随。
他逃到了舟山,在舟山持续抗争了数年。
鞑子自己都说,入关之后,难下之城池,江阴,舟山而已。
而舟山也如江阴一样,满城被屠。
朱以海说道:“那好,下面就请马将军帮忙了。孤要进军营,不让方国安知道。。”
“是。”马汉答应一声。
雨中凤凰山,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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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安的中军大帐中。
灯火辉煌。纵然是在军中,席面也算丰盛。
如果再加上几个歌女,就不知道究竟是今日的凤凰山,还是十年前的凤凰山了。
此刻方国安正在延请王之仁。
王之仁北方人。四十余岁,国字脸,相貌堂堂。
此刻正与方国安坐在凉亭中一张木桌前。
方国安含笑,给王之仁倒了一杯酒。说道:“九如,远道而来辛苦了。”
王之仁字九如。
方国安知道,他投敌最大的阻碍,就是眼前这个人了。王之仁带来本部精锐千余,多带火器,在凤凰山上,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只能将这股力量拿下。
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将凤凰山献给鞑子。
这大明的国公做不得,大清的爵爷,却也有的。
“末将不敢当大都督如此夸奖。”王之仁半躬身,毕恭毕敬的说道:“大都督既有拥立之功,又有却敌之劳,等陛下登基之时,必能公侯万代,末将今后,还请大都督提携。”
随即王之仁起身,说道:“末将敬大都督一杯。”
其实就王之仁本意,他是瞧不起方国安的。
什么玩意?
不过一放牛的。会打仗,遇见机会,一跃而起,军中都在传,陛下承诺方国安的,朱与方共天下。
想到这里,王之仁就嫉妒的发狂。
时也,命也。
他王之仁怎么没有这个机会啊?
只能现在拼命讨好方国安,以求今后提携。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不同。
王之仁靠着宫里的关系,步步高升到现在。之前没有打过什么仗。多在南方任职,在他想来,未来的日子,大概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安稳稳当上几任官,然后告老还乡。买田置地。教育子孙读书,让家里改换门庭。
从阉党变成读书人。
王之仁根本想不通,这天下就分崩离析到这个地步。
崇祯还在的时候,天下在乱。王之仁也觉得是小乱子。
早晚都会平定,就好像大明朝历史上历次民乱一样。
只是,谁知道京师居然沦陷,谁知道鞑子居然入关,谁知道天下居然要改朝换代?
比如王之仁。
他是一个活在崇祯时代的人。
即便崇祯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王之仁内心的思维方式,还没有改变。
本能的靠近皇帝,讨好皇帝的亲信,抓住机会往上爬。
不管多瞧不起这个泥腿子成为大都督,也要给他拍舒服了。
一个用心拉拢,一个曲意奉承,两个人打得火热。
方国安渐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方国安给一点暗示,说道:“王兄,你觉得而今局势如何?”
王之仁有心拍马道:“全赖大都督一力支撑,大都督就是当今朝廷中流砥柱。这天下,没有谁都行,没有了大都督那是万万不行。”
方国安听得舒服,说道:“可是我现在觉得支撑不住了。”
王之仁暗道:“这是在点我啊。”王之仁自然想上方国安这一条船了,立即起身说道:“大都督,如果不嫌我王某粗鄙,王某愿意为大都督出力。”
“只要大都督下令,王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迟。”
“好。”方国安说道:“我给王将军,介绍一个人。”
方国安一拍手掌。
立即有一个文人模样的人进来。
“这位是陈先生。”
王之仁瞳孔巨震,他看见了,这位陈先生的金钱鼠尾。
冷汗瞬间出来了。
听见中军大帐外面,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似乎是脚步声,甲胄磨蹭的声音,隐藏在雨声中。
有人,还不少。
其实来之前,王之仁就感觉到了外面有人,但是没当回事。中军大帐,是军中最重要的地方。有人护卫,不奇怪,没有人护卫才奇怪。
但,此刻,心中只有三个字:“鸿门宴。”
方国安已经图穷匕见了。
方国安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王之仁是什么人了。
一个溜须拍马,汲汲于功名,一心向上爬的庸碌之辈。
难道还是什么忠烈之士吗?
方国安索性,就将话说明白了。说道:“当今天下大势,已经明了,大清占据天下十之六七。南朝不过三四个省,内里还一团乱麻。杭州小朝廷能管几个府,别人不知道,王将军还能不知道吗?”
“说好听是朝廷,说不好听,连浙江布政司都算不上。”
“这几日,王将军所部,也上了战场,大清天兵的实力,也是见识过的。这才不到一个月,各部伤亡惨重。再打下去,结果也是注定的。”
“有句古话,说识实务者为俊杰。”
“今日之局面,该怎么选,再明白不过了。”
“王将军,你说是吧。”
“继续坚持下去,难逃一死。而投降鞑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王之仁想要堆出笑脸,却堆不出,一张棉花式肥脸,却慢慢硬了起来。
王之仁将手中的酒杯,正色说道:“大都督而今战况危急,但是营寨已成,军中士气尚可,杭州城中远远不断送新兵来。这战事虽说难,但也没有到坚持不下去的地步。今日,大都督杀了此人。悬崖勒马,我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