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田雄之死
不等方国安开口。
一直沉默的陈先生厉声说道:“不可,万万不可。方将军,这可是天降的功劳。你如果错过了。贝勒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陈先生是田雄的幕僚,跟随田雄一起降清。
他知道他自己主子心病是什么?
献弘光帝给大清朝廷,这一件事情,既是田雄的功劳。也是田雄的烦恼。
没有这一分功劳。田雄就没有现在的高位。
但是问题是,有人暗暗嘀咕叛主之臣,不能重用云云。
这就让田雄有些烦恼了。
如果能让方国安献了这位鲁监国,自然是好事一件。
也替自己主人分些流言。
陈先生不说还好。一说话,气氛顿时有些不同。
方国安固然是一刀一枪拼杀上来的。但是亲临一线作战,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日田雄攻得狠。方国安身边的亲卫,也多次派到前线支援,死伤惨重。
军中最重袍泽之情。
毕竟战阵之上,死生之地。
在战场上战友相互扶持,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方国安与田雄在凤凰山大战十几日。方国安部的伤员都不知道多少,临阵战死的更多。
朱以海负责伤兵营。这些士卒也都知道的。
很多人都送过伤兵回城。
这也是朱以海军中人望来源之一。
而这边方国安,根本没有将兄弟们的死伤放在心上,鞑子杀了他们这多人,说投就投了。
本来,很多人还不知道,方国安与皇帝在闹哪一出的。而今却是知道了,毕竟金钱鼠尾太明显,也太恶心了。
“谁敢动?”马汉说道:“诸位兄弟,谁敢动手,就不要怪我不念袍泽之情了。”
马汉在方国安军中,素有威名。此刻他在这里。
本来就心有怨言的士卒,更不愿意动手了。
朱以海看着围拢过来的将领,立即说道:“俞老倌,你是来杀孤的吗?”
老头俞玉目瞪口呆。
他只是想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朱以海点名了。
一时间,心思千百转。
俞玉忽然想起了,他前日中了箭,本来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不过听说伤兵营待遇很好,他就装模作样的回去混几日清闲,却不想到了伤兵营中。王妃亲自给他包扎。
朱以海见他爱抽烟。
也给他亲自卷了一支烟。说是一种新抽法。
用上好的白纸,将烟丝卷成卷。然后再抽。
味道太冲,俞玉不喜欢。但皇帝能与他一个老丘八如此说话。让俞玉十分感动。
此刻,忽然热血上头。
说道:“臣是来护卫殿下。”
俞玉就带了两三个人。他本部没有带来。就这样站在了朱以海身边。
来了之后,俞玉顿时后悔了。
“老了,老了。却昏了头。”
大抵是朱以海对俞玉的尊重,是俞玉在乱世中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俞玉的动作还仅仅是开始。
方国安在军中,遍插方家子弟。
这就不免将军中分成两派。
一是方家,一是外姓。
方国安以下,方家小辈有十几人。但是比起全军其他人,还是少的。
这些人一个个身居高位,占了谁的位置?
平时也就罢了。
这个时候,马汉一个军中第一猛将。俞玉一个军中老油条。他们都是外姓将领中混出头的代表。
特别是俞玉,谁不知道俞玉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
连俞玉都站队了。
其他外姓将领心中难免有了倾向。
方国安心中的火,腾得一下燃烧起来,说道:“元龙,元科,速速动手。”
方元科将所有人反应都收入眼底,心中暗道:“今日不能善了了。”
“是免不了一场火并的。”
“这一场火并之后,又能带多少人去清廷,再加上,殿下在这里-----?”
投清,已经是权衡忠孝,最后的选择了。
而朱以海不仅仅是君。
他只有一个念头。
当今之世,能补天裂,挽天倾的人,只有朱以海。
他无法拒绝叔父,却无法让自己下手杀朱以海。
不仅仅是大明皇帝,而是天下汉人的希望。
“我该怎么办?”
方元龙却没有多想。父亲一声令下,他带人冲了出去。他身后的士卒,却不知道怎么的落后他两步,于是他身先士卒直接冲到了马汉前面。
马汉一刀下去,就抹了方元龙的脖子。
方元龙满眼不可思议。
马汉固然是军中第一高手,但是他方元龙多次与马汉较量,也都是不分胜负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从来不知道,马汉陪太子读书这差事,办得有多憋屈。
方国安大惊失色,厉喝道:“马汉,你敢。”
这一瞬间,方元科忽然叹息一声,整个人好像老了很多,说道:“叔父,小心了。”
方国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方元科已经长刀出鞘,一刀刺进方国安胸前。
方国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侄子,会对自己下手。
方国安的眼睛中,闪过无数神情,不可思议,愤怒,杀意,最后反而是释然,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好投名状。”
方元科咬着牙,浑身用力,不住的颤抖,说道:“叔父,对不起。”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方元科出手又快又狠。说话间,方国安就没有声息。
方元科将方国安的尸体轻轻放在地面上,随即跪在雨水中,说道:“罪臣方元科,拜见殿下,请殿下恕罪。”
这一幕,朱以海也吓了一大跳。
朱以海一力想让方元科倒戈,却万万没有想到,方元科用如此酷烈的手段。
不过,这不重要。
方元科如此做,凤凰山上算是稳住了。
“方卿,大义灭亲,何罪之有。方卿就接替方国安大都督之位,为孤执掌军机。”朱以海说道。
而今一切求稳。
方元科在军中有威望,他代替方国安,可以最大的降低军中动荡。
“罪臣犯下滔天大罪,不敢当此官职。只求殿下念微臣寸功,答应微臣三个条件。”
“讲来。”
“请殿下保全叔父身后之名。说他死于鞑子之手。”方元科看向了田雄的使臣陈先生。这位陈先生此刻已经浑身颤抖,一股尿骚味传出来。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朱以海说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