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在书房踱步良久,他知道,要从根本上巩固本地盐业的优势,必须进行技术革新。可在这个时代,该如何革新?他想起前世的纪录片,那些现代化的盐场,高效的生产方式……但这对于明朝的生产力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决定先去盐场实地考察一番。翌日清晨,萧瑾便带着几个衙役来到了城外的盐场。放眼望去,一片片盐田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味道。盐工们赤着脚,弯着腰,在盐田里辛勤劳作。他们用传统的“日晒法”制盐,效率低下,产量也不高。
萧瑾走到一位老盐工身旁,问道:“老丈,这制盐之法,沿用多久了?”
老盐工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答道:“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可曾想过改进之法?”萧瑾试探性地问道。
老盐工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改?怎么改?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还能有错?改了,盐还能结出来吗?我们一家老小还吃什么?”
萧瑾意识到,要改变这些老盐工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易事。他耐心地解释道:“老丈,我并非要全盘否定祖宗之法,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改进的空间,提高产量,也能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提高产量?说得轻巧!”另一个年轻些的盐工插嘴道,“我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要是改了法子,盐结不出来,我们岂不是要饿死?”
周围的盐工们纷纷附和,对萧瑾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他们担心新技术会影响他们的生计,宁愿守着祖辈传下来的老法子,也不愿冒险尝试新的方法。
萧瑾明白,仅凭几句空话,无法说服这些固执的盐工。他需要拿出实际的成果来证明自己的想法。他决定先从小处着手,选择一小块盐田进行试验。
回到县衙后,萧瑾开始思考如何改进制盐技术。他想起前世见过的“淋卤法”,这种方法可以提高盐的产量和质量。但实施“淋卤法”需要建造卤井和蒸发池,这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萧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县令,县令对他的想法表示支持,但县衙的财政并不宽裕,一时难以拿出这么多钱。
“萧瑾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县令无奈地叹道。
萧瑾也知道,仅靠县衙的拨款远远不够。他必须另想办法筹集资金。
夜深了,萧瑾还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他翻阅着账册,试图找到解决资金问题的办法。突然,他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宋盐商……”萧瑾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萧瑾的目光落在“宋盐商”三个字上,心中有了计较。宋盐商是本地最大的盐商,富甲一方,如果能说服他投资盐场技术革新,资金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宋盐商为人精明,又与王盐政关系密切,想让他掏钱,并非易事。
第二天,萧瑾亲自登门拜访宋盐商。宋府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尽显奢华。萧瑾说明来意后,宋盐商笑脸相迎,但言语间却闪烁其词。
“萧先生的提议,老夫也早有耳闻,只是这盐场技术革新,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啊。”宋盐商抚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老夫也担心,万一新技术不成,岂不是血本无归?”
萧瑾早已料到宋盐商会有此顾虑,他从容不迫地答道:“宋老爷多虑了,在下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计划。在下可以先在小范围内进行试验,待取得成效后再逐步推广,如此一来,便可将风险降到最低。”
宋盐商依旧犹豫不决,萧瑾知道,他真正担心的并非风险,而是利益。于是,萧瑾话锋一转,说道:“宋老爷,如今本地盐业竞争日益激烈,若不思进取,只怕会被其他盐场超越。技术革新,不仅可以提高产量,还能提升盐的质量,从而提高售价,最终受益的,还是像宋老爷这样的盐商巨贾。”
这番话正戳中了宋盐商的痛点,他开始认真考虑萧瑾的提议。
为了彻底打消宋盐商的疑虑,萧瑾决定亲自到盐场,向盐工们展示新技术的模拟效果。他用木板、沙土和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模型,模拟“淋卤法”的制盐过程。
老盐工们围在模型旁,看着萧瑾演示。萧瑾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淋卤法,就是将卤水引入蒸发池,利用阳光和风力进行蒸发,这样可以大大提高蒸发效率,从而提高盐的产量……”
起初,老盐工们还是半信半疑,但随着萧瑾的演示,他们逐渐明白了新技术的原理,也看到了新技术的优势。一些老盐工开始动摇,他们意识到,新技术确实有可能提高产量,从而增加他们的收入。
“萧先生,这新法子,真的能行吗?”一个老盐工问道。
萧瑾自信地点了点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成功!”
看到部分老盐工的态度转变,萧瑾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但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挑战在等着他。
回到县衙后,萧瑾收到了宋盐商的口信,说是要再考虑考虑。萧瑾明白,宋盐商还在观望,他需要尽快取得突破,才能说服宋盐商投资。
就在这时,师爷匆匆走进书房,神色凝重地对萧瑾说道:“萧先生,不好了,赵师爷来了……”
赵师爷一进门,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萧先生,别来无恙啊。”这赵师爷是商会的人,平日里与萧瑾少有往来,今日突然造访,萧瑾心中警铃大作。
“赵师爷有何贵干?”萧瑾不动声色地问道。
赵师爷轻咳一声,故作姿态地说:“听闻萧先生要在盐场推行新法,我等商会同仁甚为关注啊。”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尖锐,“只是这新法,不知是否经过我商会的同意?”
萧瑾立刻明白了赵师爷的来意。那些保守的盐商,害怕技术革新会触动他们的利益,便派赵师爷来施压。
“赵师爷此言差矣,”萧瑾从容应对,“这盐场革新,利国利民,并非为一己私利。商会作为本地盐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更应该积极支持才是。”
“支持?”赵师爷冷笑一声,“萧先生可知,这盐场运作多年,自有其一套规矩。贸然改动,只怕会适得其反。”
“规矩并非一成不变,”萧瑾据理力争,“如今其他盐场都在改进技术,若我等故步自封,迟早会被淘汰。”
赵师爷眼珠一转,语气缓和下来:“萧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新法,耗资巨大,万一失败,谁来承担损失?”
“我已做好详细的计划和预算,”萧瑾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案,“只要各位盐商鼎力相助,定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赵师爷接过方案,随意翻了几页,便丢在桌上:“萧先生的计划,我等还要仔细斟酌。今日就不打扰了。”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留下萧瑾一人在书房中沉思。
赵师爷的来访,让萧瑾意识到,盐场革新的阻力比想象中更大。不仅是宋盐商还在犹豫,其他保守的盐商更是坚决反对。他原本希望宋盐商能够带头投资,带动其他盐商跟进,如今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盐商依旧没有明确表态,其他盐商更是观望不前。萧瑾的革新计划面临夭折的危险,资金也迟迟没有着落。
李船夫悄悄来到县衙,神色慌张地对萧瑾说:“萧先生,我看到……我看到……”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船夫,你看到了什么?但说无妨。”萧瑾鼓励道。
李船夫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看到……宋老爷和王盐政在码头秘密会面,他们……他们在商量……”
李船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但他脸上的恐惧却清晰可见。他指着码头的方向,嘴唇颤抖着:“他们……他们在……”
“他们在…他们在偷偷搬运私盐!”李船夫终于说出了口,脸色煞白。私盐,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萧瑾心头一震,他知道王盐政一直与宋盐商勾结,却没想到他们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他安抚住惊恐的李船夫,让他先回去,并保证他的安全。李船夫的证词,成为了萧瑾打破僵局的关键。
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对抗宋盐商和王盐政,必须争取更多人的支持。萧瑾决定先从盐商入手。他召集了所有盐商,将李船夫的证词和自己掌握的证据一一列举,揭露了宋盐商和王盐政的阴谋。
一些原本犹豫不决的盐商,听到宋盐商竟然私底下贩卖私盐,损害大家的共同利益,顿时义愤填膺。他们之前之所以反对萧瑾的革新计划,一部分原因是担心风险,另一部分原因则是被宋盐商蛊惑,认为萧瑾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如今真相大白,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蒙蔽了。
“萧先生,我们相信你!”一位年轻的盐商率先表态,“我们愿意支持你的革新计划!”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盐商也纷纷响应。他们意识到,如果继续放任宋盐商胡作非为,最终只会损害整个盐场的利益。萧瑾的革新计划,虽然有风险,但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短短几天时间,萧瑾就筹集到了足够的资金。他利用之前在盐商中建立的威望,成功说服了一些有远见的盐商慷慨解囊。看到盐商们如此积极,萧瑾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自己正在改变这个盐场的命运。
资金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官府的阻力。萧瑾将宋盐商和王盐政私贩私盐的证据呈报给了上級官员。上級官员震怒,立即下令彻查此事。王盐政被革职查办,宋盐商也被抄家问罪。
没有了阻碍,萧瑾的革新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他引进了新的制盐技术,改进了生产流程,提高了盐的产量和质量。盐场的效率大幅提升,成本也大幅降低,本地盐的竞争力显著增强。看着堆积如山的雪白盐粒,萧瑾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盐工,萧瑾感到一丝欣慰,但也有一丝担忧掠过心头。他走到一堆新产出的盐堆旁,伸手捻起一小撮,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喃喃自语道:“盐业稳定了……但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