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一路都很坚强,直到看见看守所待着的老舒,眼泪才像断掉线一般,啪啪砸下来。
“怎么还让孩子们也来了,又不是啥光荣的事。”
舒家爸爸别过头,叹了口气。收了收带着铐子的手,但是不论怎么往里收,也藏不住。
“嫂子,舒哥开了这么多年公交,这次就是个意外,公司也在帮忙跟对方协调,争取宽大处理。”
“谢谢了,肖程,这回你舒哥的事多麻烦你了。”
“嫂子,你这是说什么话,我这年纪能开上公交,都是舒哥带的我,咱不说两家话。”
“老舒,到底怎么回事,是咱们的责任吗?”
刘老师平静了下情绪,眼眶红红的问,不说也知道,这公交车撞倒人,再怎么说,责任也少不了。
“嫂子,当时是个丁字路口,对方闯了黄灯,舒哥看快绿灯了也没刹住,就撞一块了。”
“那人死了吗?”
刘老师看了一眼插嘴的舒佳年,示意她闭嘴。虽然话很不中听,但这也正是刘老师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舒韵白也不禁抬起双眸,盯着肖程。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送医院了。”
“死了?你是说老舒撞死的?”
“嫂子,你先别激动,舒哥这不是犯罪,他是无心的,大家都有责任的。”
“不,不一样,我们家全完了。”
舒韵白很少见到刘老师这样,她一向端庄,从容,如今却能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嫂子,已经很万幸了,雪天人少,最后还有几站舒哥就收车了,车上还好没有乘客了。”
“你带孩子们回去吧,老大还要考试,公司会帮着处理的。”
舒家爸爸无力的开口,全身而退已经是很不可及的事了。
“我不走,我在这里等结果。”
“嫂子,你回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一会也走,警察会处理的,咱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先等结果出来。”
“年年,你现在代替爸爸,照顾好大姐和妈妈。”
“我知道了,爸,你也照顾好自己,你的头都破了,是不是很疼啊。”
舒韵白听着舒佳年的话,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从进门开始,舒韵白都不曾与父亲对视,她害怕对上父亲堆满愧疚的眼睛,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今晚是否能安心入睡,她不是舒佳年,她懂得比她多,所以才会格外难过。
这会儿注释着爸爸简单包扎的头,还能看到新鲜的血渗透纱布,心里说不出来的堵,想关心,又不像舒佳年那样,轻易的就说出口了,在舒韵白看来,这会关心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不疼,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
“爸,我也会照顾好妈妈,您好好配合,我们在家里等你。”
舒韵白开口,从进门开始,她不曾说过话。
“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快回去吧,雪天路滑,路上慢点。”
从看守所留好联系方式,母女三人就准备离开了,肖程送到门口,一直在安慰着刘老师,说些宽心的话,但是看刘老师的样子,应该也没听进去多少。
出来看守所,雪比刚来的时候又大了些,三个人都没有带伞,自行车在门口并排放着,这功夫车座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舒韵白径直走过去,胡乱拍了拍车座上面的雪,戴上了外套自带的帽子,把整个人都往衣服里又缩了缩,招呼舒佳年也过去。
路上跟来的时候一样,一路上谁也没有讲话。只是换成了舒韵白载着刘老师,刘老师趴在舒韵白的背上,闭着眼睛。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楼下车棚终于还是没有位置了,桌上的红烧肉也完全冷掉了,汤汁变成了固体肉汤冻,让人看上去一点食欲都没有,桌上的餐具摆放的还是四份,有三份杂七杂八的放着,爸爸那份整整齐齐,跟整张桌子格格不入。但是红烧肉的香气还留有余味。
“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刘老师很平静,讲话平静,行为平静,就象以往的每一天。
“妈,爸是不是回不来了?”
舒佳年直白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刘老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忙活。
“别瞎说,不论赔多少钱,我都会把你们爸爸接出来的。”
“可是……”
“舒佳年,睡觉了,快进屋。”
舒韵白叫走了还要继续问下去的舒佳年,回了姐妹俩的房间。
“姐,你们看我年纪小,就什么都瞒着我,看咱妈那个没有魂的样子,我就知道爸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回来了。”
“事情还没有结果,没人骗你,我们也还不知道。”
“姐,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闭上嘴,什么都不要问,既然帮不上忙,就不要添乱。”
舒韵白关上房间的灯,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比刚回来那会还要大一些,映的房间里亮堂堂的,但是冷冰冰的。
舒佳年缩进被子里,这一天浑浑噩噩的的,早就用光了她的精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舒韵白却一直无法入睡,起来,披了件厚衣服,给妹妹掖了掖被子,就去了客厅。
她放心不下妈妈,厨房的灯还亮着,是刘老师在哭。
虽然声音很小,但夜里太静,抽泣声还是有些明显了。
韵白静静地走到厨房门外。
“妈,你要相信爸,相信警察。”
刘老师闻言,赶忙把眼泪胡乱的擦了两把,转过身。
“害,我给你爸留了饭菜,这不,我给他收起来,咱们明天热热吃。”
“妈,我不是年年,我都明白的,你不用强装坚强,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担。”
“你只管好好复习,其他的事,不用你的。”
“妈!那是我爸,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可是,韵白,一条人命咱们家就赔不起了,现在还有个生死未卜的,我救不了你爸了,我脑子里有无数个名字闪过,但是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呀。”
“还没有完全定责,不是吗,我们要对爸爸有信心的呀,爸开了20年公交车,从没有违法违章,我相信不是他的责任。”
“哎,哎。”
打发妈妈睡下以后,舒韵白才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