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估摸着马士英之妹或许已经睡了。
其实,这个房间他已住了许久,可不知为何,他还是选择摸黑前行。
生怕稍有动静,怕会惊扰到人。
人在黑暗中,总是有些磕磕绊绊。
这不,他不小心脚尖碰到了个物件,疼得他不禁蹲下身子,伸手去摸索,看看究竟是什么。
黑暗中,他指尖似碰到了如凝脂般的肌肤,那是一双玉足,滑腻柔软。
那双脚像是受惊的鱼儿,从他指尖溜走,又似含羞草一般,迅速地蜷缩回去。
朱由崧轻声道歉,然后又往自己的床榻走去,他脱了靴子,便躺了下来。
船上的条件不允许,就算朱由崧贵为福王,但是主卧室依然狭小局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而迷人的芬芳,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柑橘清香。
朱由崧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不断深呼吸。
穿越到大明以后,身边除了挂名母妃邹氏长得俊,其它宫女他也看不上。
和朱由崧一样,她应该也在装睡吧。
脑海中突然想起卢九德说过的话,马士英家中只有这一个妹妹。
在封建皇朝里,最好的投名状从来不是杀个人,古人虽有诸多权谋手段,但也并非都是疯子,不会无端用人命来建立信任。
特别是在豪奢之家,联姻才是最为常用的伎俩。
就像《三国演义》的糜夫人,就是被糜家兄弟当成晋身之阶。
事实上,历史证明糜家的决定曾经是正确选择,若不是后来在夺嫡之事上押错了宝,糜家永远都是蜀汉门阀冠冕。
如果回去以后,马士英发现两人关系没有更进一步,势必会让他心生隔阂,会默认为朱由崧不接受他投诚之意。
送上门来都被嫌弃,对马士英而言,这种羞辱就如同韩信所受的胯下之辱,最是容易结下仇怨。
朱由崧越想越觉得脸红得滚烫,又有些心虚,鬼使神差说道:“你真香。”
“嗯?”随后假装咳嗽几声。
朱由崧连忙解释,“我意思是你有一股柑橘味道,很香。”
沉默片刻,“福王殿下也信佛?很少人喜欢这种味道呢。”
“为什么?”朱由崧好奇地问。
“世人要么钟情于檀香的浓郁、要么喜爱沉香的厚重、甚至有人偏爱白檀的典雅,而柑橘的酸香却显得普通,从来不被青睐。”
“怎么就普通了?”
“寺庙里的香就是这种味道,我这段时间常去寺庙祈福,已经闻习惯这种柑橘香,后来再闻别的香,都觉得不适应。”
朱由崧想略过她求佛的原因,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柑橘香味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让人食欲大增,想一口吃掉。”
“......”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是朱由崧。”
她噗呲一笑,“凤阳府还有人不知道天下第一至孝福王朱由崧吗?”
朱由崧有些尴尬,当初的确是想扬名才找的借口,如今听起来总像在说妈宝男。
“马君绰,出自《诗经......》”
“《诗经·淇奥》:有匪君子,宽兮绰兮。”朱由崧接口道。
一夜无话,但是马君绰双颊潮红,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朱由崧醒来,却不见马君绰的身影。
田成一早上就笑盈盈地伺候他换洗,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们到哪了?”
“前面就是洪泽湖,从这端到另一端,正好到淮安府城。”
朱由崧出甲板吹风,外面湖光山色,风光旖旎。
若不是身边有着庞大的大明水师舰队,倒像开着小游艇出海散心。
朱由崧心情很好,不知道是因为湖美还是人美,“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田成自顾自说着:“这洪泽湖啊,两汉叫破釜塘,隋称洪泽浦,到唐代才改现在这样。”
“挺有趣,怎么从破釜改成洪泽?”
“据说是隋炀帝杨广巡幸江都,路过破釜塘时,突然天降大雨,隋炀帝大喜,自以为洪福齐天,恩泽浩荡,于是改成洪泽浦。”
朱由崧忽然心中一动,“做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吗?
若我做了皇帝,此湖从此改名淇澳。”
田成暗自记下,说不定殿下真的有登极那天,谁说的准呢。
朱由崧发现后边一直有十条大船沿途尾随。
田成没看清楚,于是爬上高处极目远眺,“殿下,旗帜上写着淮安和刘字。”
卢九德不知何时已来到朱由崧身后,低声说道:“是刘泽清的的马船。”
“马船?”
“又称马快船,或者官船,在运河里属于大船了。”
——《三宝太监西洋记》中,称其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有八桅,其体型尺度与《瀛涯胜览》中提到的中型宝船一致。
“他在监察我们?”朱由崧问道。
卢九德深以为然,打算考究他一番:“你相信刘泽清真的会反叛?”
朱由崧稍作思索,“应该不会,更像在勒索。如果不然,他现在不应该派人伴行,而是应该跟在我们的屁股,就像狼群围猎时的习惯一样。”
卢九德欣慰点头,“项庄舞剑,尚且意在沛公。
那你猜刘泽清这般小动作,到底看中了什么?”
朱由崧回想起,曾经看过一些小说提到淮盐,难道就是这里?
便犹豫道:“难道看上淮盐了?”
“殿下果然聪慧,我大明立国之初,已经定下六大产盐区,淮安是其中最重要的产盐区,因为每年产量远超另外五个盐场。”卢九德作为扬州人,说起家乡盐,也倍感自豪。
朱由崧冷哼,“我大明尚未亡国,这些兵痞流氓便如秃鹫一般,妄图分食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胃口。”
卢九德也点头赞同:“所以刘泽清一个山东总兵,高杰一个陕西总兵,天南地北都南遁到淮安,还有一个许定国,本来是河南总兵,如今也退收到宿迁府。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朱由崧摇头叹息:“绝不能妥协,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这些兵痞只会越发贪得无厌。”
“这也是我为什么引导史可法让我们留下抚军的原因。”卢九德意有所指。
“为什么?”
卢九德拱手笑道:“奴才观殿下这个亲藩或许比他们这些兵痞加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