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剑客夏侯上

郭北县外，淄水岸边，无名茶棚。

却说这几日淄水两岸可是怪事连连，先是有泼皮闲汉传什么水神托梦，闹的淄水两岸是片板不得下水。

这也就罢了，毕竟郭北县这边“民风淳朴”，沿岸却没甚么捕鱼营生，只不过商路阻隔却还是让一众客商人心惶惶。

再然后就是大雾弥漫，阴云密布却光打雷不下雨，而今好不容易天气晴朗，淄水上来来往往船家渔夫也变多了，可不知从哪又突兀地飘来一朵乌云，转眼间大雨便侵盆而下。

把一众欲前往淄水县的众人却是困在了这岸边茶棚内。

“这鬼天气！”一名行脚商模样的男人看着白茫茫的外面嘟囔道。

他做的是小本生意，平日往来淄水郭北二县赚个糊口钱，这几日水路不通，可把他愁坏了，这不刚得知可以过河，便约上三五同乡，挑着担子急急忙忙便赶来岸边，谁料中途却被大雨困在这茶棚里。

“听说了么？”旁边的同乡左右无事闲谈起来。

“听说什么？”男人端起茶碗小口饮着，这店家的茶叶又碎又散，却不知道是从哪家货郎进的。

黄脸同乡看了看四周，旁边的桌子上一群腰挎朴刀的江湖客神情警惕，再远处的桌子上一男一女正品着茶，吃着糕点，看着雨景。

眼看无人注意，他这才凑过脑袋小声说道。

“我听之前过来相熟的淄水客商说，那劳什子水神竟是一条几十乃至上百尺长的大黑鱼。”

另一名黑脸同乡见他神神秘秘，却只憋出来这么个不响不臭的屁，神情不屑。

“我当是什么，还以为你说城外那间闹鬼的兰若寺呢。”

黄脸同乡眼见自己抛出来的话题被如此小看，冲动上头，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那你可知，这淄水水神却是前不久被一名少年英雄斩了！”

话音刚落，他却是心虚地看了眼四周，牵扯到神鬼之事免不得让他心里嘀咕。

满屋的目光却是瞬间转到了他的身上。

江湖客目光阴冷的看着他，那一旁品茶赏雨的公子小姐眼中也是充满探究之色。

黄脸行脚商却是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一时间骑虎难下。

整间茶棚竟就陷入到了这诡异的寂静。

“这件事，我倒是有所知晓。”店主人将温好的酒放到江湖客的桌子上，打破了寂静。

“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搁这卖什么关子！”江湖客中一名留着大胡子，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暴喝一声，“老子最讨厌这种说话说到半截的！”

店主人瞥了一眼江湖客身上的朴刀，刀鞘上沾染着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又看了看其人面孔，啧了一声，赔了个笑脸。

“客人倒是不必动怒，这件事说来也不过如此。”

“听说那少年郎乃天上武曲星下凡，此番来人间却是专门来荡妖除魔。”

坐在一旁桌子上的少年听罢却是不由得扶额，少女则捂住脸偷偷笑了起来。

“一人一鱼却是在那淄水缠斗许久，最终被这少年郎祭出神雷杀之。”

刀疤男听罢却是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一帮子山野村夫没见识，只怕是把大点的鱼认错了妖罢。”

“把小孩子捕鱼说成斩妖，我也真是佩服你们这帮乡下人的想象力。”

黄脸行脚商却是想站起来争辩一番，不过却被周围同乡拉了下来，再看去，江湖客们却是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

店主人倒是浑然不在意这帮人的争斗，转头忙活了起来。

“哼！”看着那被按下去的行脚商，刀疤江湖客却是满脸鄙夷，“真是没卵蛋的怂货！”

行脚商们沉默不语，各个咬牙启齿的喝着面前碗中的散茶，那样子却是恨不得连碗也嚼碎咽进肚子。

江湖客那桌却是借着店主人端上来的酒肉划拳打闹，好不快活。

直到。

茶棚的门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一个身披甲胄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色劲装却是已经被雨水打透，雨水顺着衣角正淅淅沥沥的滴落。

甫一进来，整间茶棚的目光除了那一桌的少年少女，却是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他却浑不在意，找了张离那帮江湖客近的桌子，将手中长剑放下，又解下身上背着的鼓鼓囊囊包裹，冷声说道。

“店家！温壶好酒，上一盘酱牛肉！”

“一壶好酒！一盘酱牛肉！”店主人大声应道，“客官您请稍等片刻，这就来。”

行脚商们顿时人心慌慌起来，郭北县向来“民风淳朴”，这人打扮却也不像个好相处的，旁边那群江湖客的眼睛更是自打这人进屋便聚在包裹上没离开过。

怕不是一会这间茶棚便要鲜血四溅。

众行脚商却是你看着，我看着你，又都齐齐看了看外面不见小的雨势，真可谓是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只能各自祈祷别在他们离开前打起来。

倒是那一桌的少年少女两人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棚内的众生相，全无惧色。

“酒肉来了！”店主人左手提着酒壶，右手端着盘子，脚步四平八稳。

男人看着桌上的酒肉，却没有动筷，而只是先倒了一碗酒，抿了一小口，感受着暖意从胃扩散到四肢百骸，这才夹了片牛肉送进嘴里。

眼见男人如此安静，一旁的江湖客们却是热闹起来，打破了棚内的寂静，再度划酒猜拳，只不过眼里的贪婪之色却是没有下去，更是时不时地瞥向男人的包裹。

不多时，那名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江湖客起身却是要向棚外走去，他所过之路恰恰是要经过男人的身边。

“哎！谁踏马绊我！”刀疤男行至半途，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一把摔在地上。

他骂骂咧咧的扶着桌腿起身，正要离去。

一只手却宛如铁钳一般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臂。

“偷东西偷到你爷爷我头上了。”男人清冷无情的声音响起。

刀疤男的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竟偷偷摸到了男人放在地上的包裹中。

相邻桌子上的江湖客们听见此话腾地一声都站了起来，各个手握刀柄，欲要拔出。

行脚商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少年少女眼中好奇心大作，跃跃欲试；店主人则老神在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不过那男人和江湖客间火药味却是愈来愈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