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钟会在府中秘密接待刘谌。
屋内烛光明亮，檀烟袅袅，特制的熏香十分好闻。
下人打开门，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进来，正是蜀汉燕王刘谌！
钟会没有起身迎接，只伸手道：“请坐。”
刘谌径直走到钟会左手边的席位坐下。
他刚坐下，钟会就拿起那封来自姜维的信，问刘谌：“殿下这封信，果真为姜伯约所书？”
刘谌虽受诸葛尚所托，执行秘密计划。
但是面对魏贼，他实在拉不下脸！
刘谌口气冰冷地反问钟会，封信的印泥有“汉大将军印”，难道还能有假？
他的态度实在冰冷，令钟会露出略微恼怒的表情。
但钟会没有发作。
曹魏司徒放下手中信……
“呵呵呵~~~”钟会忽然笑道：“姜伯约不愧为当世奇才，竟然算到我与邓艾会起冲突！”
说完，钟会斜眼瞥向刘谌，偷偷观察刘谌的神色。
然而刘谌并无表示。
钟会：“殿下知道这信中内容吗？”
刘谌：“知道。”
“既然知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与吾说吗？还是说，你当真想去洛阳做人质！”
“哼！”
刘谌横眉冷对，说道：“本王来之前，大将军有言，阁下只有弃暗投明，方才有生路。”
“哦？”
“阁下看过信，当知道本王什么意思。”
钟会脸色阴沉！
他当然知道刘谌的意思，因为“姜维”在信中说得很明白。
“姜维”算到钟会会和邓艾起冲突，还算到邓艾绝对不是钟会对手。
但邓艾不是钟会对手，不代表钟会就是司马昭的对手了。
“姜维”在信中警告钟会：即便司马昭第一时间会惩罚邓艾，但事后肯定会清醒过来。到时候，就该轮到司马昭清算钟会了！
经过提醒，钟会才意识到自己坑害邓艾的行为有多冲动。
但是事情已经做下。
长史杜预、帐下督丘建都知道他对邓艾动手。
这时候即便反悔，将来杜预或者丘建要是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他恐怕也要被司马昭问责！
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放过邓艾，邓艾就会放过他吗？
钟会是司马昭的心腹不假。
但邓艾同样也是司马昭的心腹……
谁在司马昭心中的分量大，钟会不敢赌！
其实，钟会在这件事情上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管邓艾。
他完全可以任由邓艾上表弹劾自己，如果司马昭询问，他再上表澄清就好，以他在司马昭集团里的资历，司马昭大概率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奈何钟会自己的思想就有问题啊！
钟会的性格傲慢且自大。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屈居于谁，对司马昭纯粹是逢迎，没有半点忠心可言。
一想到有可能被司马昭问责，钟会就心慌！
钟会自己就心里有鬼！
所以“姜维”只轻轻点了钟会一下，钟会就已经自己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脑补齐了！
钟会自己给自己洗脑。
他现在认定司马昭一旦要调查他坑害邓艾的事情，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钟会很聪明。
他能在司马昭面前展示出色的辩才，能模仿别人的笔记坑害别人，还能给司马昭出计平淮南第三叛。
但他这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他全是小聪明！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团队利他，在钟会心中都是笑话。
正因如此，钟会在历史上才会失败。
也正因本身的性格缺陷，钟会现在已经掉进“姜维”为他编制好的网。
钟会表情凝重。
他再次试探刘谌，问刘谌就不怕他把事情坦诚地报告给司马昭吗？
刘谌：“本王本就是人质，离开成都前就没打算回去。如果你要把我供出去，请立刻为之，否则我怕你后悔！”
钟会的试探显然没有试探到点子。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他已经慌神了！
他想叫人追回伪造邓艾笔迹的书信，但又害怕事后邓艾坚持，以至于有人把自己伪造同僚笔记搞诬陷的事情抖出去。
钟会聪明的大脑飞速转动，绞尽脑汁想补救的办法。
但似乎他真的只有追回书信，然后向司马昭坦诚一条路可以走！
但他不想！
也不敢！
以他对司马昭的了解，司马昭知道事情真相后肯定不会杀他，但也绝对会把他贬出朝堂！
而权力，钟会死也不会放手！
钟会：
“殿下先在汉中留住几日……待吾思虑一番，再与你答复。”
刘谌毫不犹豫地起身。
他一点也不想跟魏贼待在一间屋子！
不过走之前，刘谌还是冷声说：
“阁下最好快快做决定，否则一旦司马昭察觉，阁下的职位、兵权乃至性命恐怕都将不保。”
“若阁下愿意弃暗投明，本王可以向父皇保举你为大司马，再划汉中设梁州，封阁下为梁公，再请求将太子之女嫁给阁下。”
钟会：“吾晓得了！”
刘谌不再逗留。
他走后，钟会在屋内一直枯坐到天明。
……
清晨，鸟鸣将钟会的思绪唤醒。
他思索一夜，还是犹豫是否真的要投靠蜀汉，毕竟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就在这时，长史杜预求见。
钟会好奇杜预这么早来见自己干嘛。
他让杜预到书斋等候，自己花了小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方才前去接见杜预。
钟会见到杜预。
杜预告诉他一件事——之前屯驻江由的兵马返回汉中了。
监军卫瓘和护军胡烈与邓艾父子起了冲突，双方在军中争吵，影响十分恶劣！
钟会：“哦，他们为何争吵？”
杜预：“邓士载责怪援军作战不力，以至于他困死成都城下。卫监军和胡护军多次解释，但邓士载对未能攻灭蜀国怨念极深，故不听辩，还谩骂监军与护军。”
钟会闻言，心头狂喜！
他瞬间就想到一个不用投靠蜀汉，也能弄死邓艾的计划！
钟会心道：
“邓艾这条疯狗，见人就吠，逮人就咬。你好死不死把卫瓘和胡烈都得罪了，这可方便吾设局整死你了！”
他强压上扬的嘴角，装出愤怒的样子对杜预说：“岂有此理！快带我去！”
杜预陪钟会来到军营。
钟会果然看见校场辕门底下，邓艾父子正与胡烈父子激烈争吵！
监军卫瓘站在一边，冷眼盯着邓艾。
周边正在操练的魏军士兵们，亦不时把好奇的目光投来。
卫瓘见钟会来了，先行过来拜见。
卫瓘恭敬一礼：“司徒。”
钟会冲卫瓘点头，然后负手对邓艾、胡烈那边大喊：“都住手！尔等败军之将，在辕门前争吵成何体统！”
“来人，把他们绑了，都关起来！”
卫瓘和杜预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是，他们都没有劝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