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妇人发问,席君飞已经上前一步介绍道:“娘,这是我朋友苏芒,帮了我不少忙,所以带他来家中住一段时间。”
苏芒也适时上前做了个自我介绍。
妇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见苏芒衣衫褴褛,体型瘦小,甚至半边袖子还沾了大片的血迹,就有些迟疑,她抬头看了看席君飞的脸色,也没瞧出别的来,只得抿抿嘴,笑道:“既是飞儿的朋友,便进来吧。”
三人进了门,穿过一个不大的院子,才进到屋中。
席夫人亲自端了一壶茶水上来,苏芒忙起身道谢,便要接过,却被席夫人避开,仍旧自己端上了桌面:“你来此,便好好歇着,我们母子虽生活不算富裕,但待客的礼数总该周全的。”
一般不也该是丫鬟做这些事?苏芒暗想,并未说出口。
席君飞却看出了他的意思,主动解释道:“我知苏兄心有疑惑,倒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城主大人育有三子,唯独我毫无修炼天赋,上不能入得太和派,为家中谋利,下不能承城主府,替家族传宗,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城主大人不愿忍受于我,倒也应该。”
闻听此言,席夫人用手帕轻轻拭泪:“我的儿,是娘不好,拖着你来此人间走一遭,却要受这种委屈。”
席君飞却立刻起身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席夫人,道:“娘亲何出此言,若非是我,娘亲依然与城主大人琴瑟和鸣,又如何会在这等荒凉之地空耗青春。”
苏芒看着这场面,心中颇为感慨,修士为尊,凡人如土,直面这个场景当真是令人憋闷:“城主大人掌一城税赋,却对没有修炼天赋的孩子如此苛刻,何必呢?”
“并非有意苛待,我哪里有这个资格。”席君飞苦笑道:“我娘年轻时貌美,又待人真心,与城主的感情最为深厚,十二岁那年城主为我寻了高人检测资质,却是个下下等,城主便少来了。大夫人和三夫人忌惮我娘,便有意磋磨我们母子,如今十年过去,这屋中竟连一个侍女都没有了。”
“难怪你要到福丹楼买塑灵丹。”苏芒感叹道。
此话一出,屋中便是一静。
原本哭哭啼啼的席夫人收起了手帕,席君飞浑身都紧绷起来。
苏芒敏锐地察觉了这样突然变化的气氛,他也停下话头,看向那两人。
席夫人期期艾艾地看向坐在身旁的席君飞:“飞儿,今天去福丹楼,如何了?买到,买到塑灵丹了吗?”
席君飞拳头握的紧紧的,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艰涩道:“没有呢娘,我没带够银子。”
“没带够你就不知道求求他们?”席夫人的声音明显尖利起来:“他们都是高人,你若是,你若是求求他们,他们知道了我们母女的难处,怎会不给?”
“娘,我跟他们说过……”
“必是你说的不好!我同你说了多少次,谦卑!谦卑!你怎么就是不懂!”席夫人焦躁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走动,甚至砸碎了一个杯子。
“我们母子二人已经在这里空耗了十年!现在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只要你吃了塑灵丹,有了修仙的资质……你却如此不上进!”席夫人神色癫狂,哆哆嗦嗦地又拿起一个杯子,便要往席君飞头上砸去。
席君飞嘴唇张张合合,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死死闭紧双眼,似要硬接下来。
一只还带有血迹的手掌伸出,稳稳地在席君飞脸前接下了茶杯。
苏芒将席君飞挡在身后,看向席夫人,表情沉了下来:“席夫人,福丹楼明码标价,钱不够就是不够。”
席夫人动作顿住,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呆呆地在桌边坐下,又突然站起身来,拿起桌上尚还温热的茶壶,茫然道:“茶水凉了,我,我再去烧一壶。”
席夫人转去别屋,苏芒看着眼眶泛红的席君飞,道:“你还好吧?”
席君飞伸手抹了把脸,勉强笑道:“没事,习惯了,娘也是担忧我,塑灵丹确实是我们母子最后的机会了。”
“既然城主这样看重修仙资质,直接让城主给你买一颗塑灵丹不就好了?对城主府来说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吧?”苏芒疑惑道。
席君飞摇摇头道:“城主不肯给我买,何止不肯,福丹楼给我们城主府送来的年节赠礼不知凡几,我虽从未能打开看过,但也知道里面肯定不少好丹药,但城主连一颗都没给我们分过。”
“你就没问问?与其求福丹楼,城主再怎么样也是你爹,总归希望大些。”
“我娘找过的,但城主任她在院中跪了一天一夜,连见她一面都不曾。”席君飞无奈道:“自那之后娘的状态就一直不好,对塑灵丹还格外偏执。”
屋中气氛越发沉默压抑,席君飞只得转移话题:“还是你的运气好些,竟然短短几天就成为修士了,大少爷他已经是炼气二阶,没想到都不是你的对手。”
苏芒并不想细谈,只推脱是偶然。
席夫人热好了茶水,重新端进屋中,苏芒细看她神色,又是刚见面时温婉的样子了。
她还关心了苏芒手臂的伤势,没想到衣袖拉开,仅有一条细窄的伤痕,马上就要痊愈了。
席君飞神色惊讶,却没多说,苏芒也保持沉默,只当是很久前的老伤口,毕竟席夫人这个样子,若知道了苏芒是个修士,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来。
三人聊了会天,苏芒又了解了许多上虞城的事情,便有一道声音自屋外传来。
“二少爷,城主大人召见。”
那人语气颇为不客气,如同呼喝一条狗一般,席君飞却并无恼怒之色,似是已经习惯。
他推门出去,苏芒也跟在身旁,原来是一个小厮,穿着一身褐色粗布短打,皮肤黝黑,却十分粗壮,比席君飞细胳膊细腿强健的多。
“城主怎突然召见我?”
“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便知道,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还不同管家大人报备,连正门都不走,二少爷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