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门户,前面豁然开朗,并非暗室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座小别院。
绿草茵茵,其中一条碎石小径蜿蜒通向一座古色生香的宅子。
宅子门外挂两盏大红灯笼,屋里头同样点着灯火。
在灯火的映照之下,纸窗上映照出一道身影,她蹲在那儿,一手托腮,状甚妖娆。
当见到这一幅剪影,陈晋隐藏在泥丸宫内的精魂神念蓦然一动,如同按耐不住的泉水,便要喷薄而出。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
一直以来,碍于身体状况的限制,而他的精魂神念又太过于强大,故而施展之际,小心翼翼,几乎等于自我封印。
上一次击败云山观主,也只是将一缕神念显化在竹剑剑尖之上而已。
一缕足矣。
可现在,只看了那道身影一眼,陈晋的精魂神念便生出极大的反应,宛若要脱缰的马儿,便想扑进屋里去。
观想感应。
“观想”的范畴囊括天地,万物无不可观。
但也正因为概念太大,必须通过不同的法门来进行甄别、筛选。否则的话,根本看不过来,而且看得太多,太杂,等于看了个寂寞,全是无用功;
而不管看到了什么,心中基本都会产生一定的印象。
这就是“感应”了。
有些印象很淡,很模糊,会很快被遗忘;有些印象则较为深刻,并能影响到一个人的意念想法。
既然造成影响,自然会分出好坏来。
从个人的立场上看,当然是希望能获得好的影响,而摒弃坏的。
如今的状况,就是陈晋的精魂神念本能地认定所看到的景象会对自己造成巨大的冲击,故而要激发出来,对之进行镇压,以免滋生出各种胡思乱想。
不过在听了胡员外的提醒后,陈晋心里也早有准备,当即双目一垂,转过头来,正见到胡员外正一脸惊诧地瞧过来。
而狐狸“喜儿”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胡员外关心询问:“陈公子,你,你没什么事吧?”
陈晋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尚可。”
胡员外感叹道:“你能保持心智清明,已经极为厉害了。去年之际,老夫曾请来白龙寺的高僧,让他给小女说禅,但没说到半刻钟,便口吐鲜血,跌落台下。要不,你就留在外面,尝试着和小女说说话。并且最好,用布把眼睛给蒙上,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说着,拿出一根红色的布条。
皆因其女最喜欢的,便是红色。
陈晋没有接:“不用。我再来看看。”
吐一口气,继续抬头看去。
他现在真是被激起了浓浓的兴趣,欲要一探究竟。
况且,正好能借机磨砺一下己身的精魂神念。说不定是个“自省”的契机,能摸索到心境缺乏的那一部分。
此时,纸窗上映照出来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右边这个,人立而站,竖耳尖嘴;
左边这个,换了个姿势,从蹲着,改为趴着,四肢伏地,身形曲线起伏,勾勒出一种极致的线条美感;那极长的头发披散开来,甚至铺到了地面之上,仿佛一片云。
两者一起,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个是狐狸学人,另一个却是人学狐狸。
也不对,后者的情况,根本不是学,而是从骨子里,她就是狐狸了。
半妖?
或者是某些古老的传承世家……
看胡员外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在乾朝,王权之下,有着千年世家、有着各种门阀大族、以及乡绅土豪等。
至于宗门仙家那些,更是为数不少。
比如说云山观,实则便属于一个宗门了。
从概率上看,陈晋目前只在县城间行走、活动,本觉得一个云山观主,已然是当地顶尖的人物。
没想到,游学到根山县来,能遇到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狐女。
想了下,他开始迈步,踏上碎石小径,朝着屋子那边走去。
胡员外张口,想要发声阻止,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事情发展到现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本来的确有点担心陈晋会被魅惑,会在庄上出事,可如今一看,陈晋依然淡定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
于是,胡员外不禁心生疑虑,主要是对陈晋的身份来历产生了怀疑。
其当然不是寻常富家翁,而有着神秘的跟脚出身。与此同时,也有着强大危险的敌对势力。
那么,陈晋会不会是伪装得很好,实则包藏祸心的敌方?
这世上术法万千,奇珍异宝无数,其中有不少事物,皆可用来掩盖住身上的气血法光,从而扮猪吃老虎。
那样的情况下,只有精通道法的高人,才能勘破虚妄。
至于外表样貌,同样真真假假。有乔装、易容、画皮等手段来改头换面。
胡员外阅人多矣,他原本认定,在陈晋身上,并没有改装过的迹象。
然而当见到陈晋的非凡表现后,震惊之余,同样会打破原本的认知和信心。
信心一旦被动摇,所带来的影响是一连串的。
在诸多负面情绪念头中,自我怀疑最是容易坏事。
好在很快,胡员外又重拾了信心。
这份信心不是源于己身,而是来自女儿身上。
他认为,即使陈晋有非分之想,女儿也足以应付得来。
从小径去往屋子的距离并不算长,但陈晋走得不快,慢吞吞的样子。
无形之中,似乎有巨大的阻力在拦挡着他。
他毕竟走到了,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纸窗外面,与里面的身影相隔咫尺。
见状,在后面紧张关注的胡员外松了口气。
陈晋的止步,可能是畏惧于直接面对,也可能是遵守礼法,毕竟男女有别。
但见陈晋站在那儿,站定了,闭上双眼,口中轻叱一声:“见!”
一缕神念冲出泥丸宫,穿窗而入,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唧唧!”
那头狐狸“喜儿”察觉到了气机,张牙舞爪,想要驱赶。但转瞬被一个念头给压住,再无法直立,毛耸耸的身躯匍匐在地,缩成一团,呜然做声。
见到这一幕,长发如瀑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愕然且恼怒的神色。
她身上一袭宽松的红衣裳,手脚踝处,竟都戴着细长而精巧的锁链,宛如囚犯。
不过这些锁链长度足够让她在屋子内自由活动,只是无法出到外面而已。
她没有穿鞋,赤足,浑身上下,更没有任何的饰物。一张脸蛋纯美无垢,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狐眼儿,明亮而媚;
身上红袍慵懒而开,仿佛是多余之物,无限春光,若隐如现。
念头一见之下,陈晋便想到了一个词:非礼勿视。
与此同时,变化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