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天亮的比较晚,江玫一大早就从家出来了,远远的看见孙艳华穿着破旧的围裙,正在忙活自己的早点摊,江玫冲她摆了摆手,便匆匆忙忙的过了马路,她今天约好了陈颂一起去爬山。
到了陈颂家楼下,江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七点半。
“这人不会还没起床吧,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江玫正在小声嘀咕着,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一回头,看见了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钱老师?”江玫很惊讶,钱承怎么会在这儿?
“这么早啊,你在这儿干嘛呢?”钱承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笼子里的鸟儿正扑腾着自己的翅膀,淡黄色的小脑袋瓜好奇的张望着。
“啊钱老师,早上好啊,我跟咱们班的陈颂约好了在这儿见面,打算去爬山。”一边说着,江玫开始用手指头逗笼子里的小鸟。
“年轻就是好啊,今儿我也没什么事,介意我的加入吗?正好,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聊聊。”钱承把鸟笼子慢慢的藏在身后,笑着说道。
“我们没问题啊,但是您今天不用上课吗?”
“今天休息,我就住这楼上,我去换身衣服,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钱承上楼了,江玫心里却暗暗嘀咕,这个钱老师好奇怪,为什么感觉好像从哪儿见过他,他身上的味道也很熟悉,他刚才跟我说,有些话要跟我聊,我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啊?正想着,陈颂背着一个书包出来了。
“你背书包干啥,里面装的什么?”江玫看着陈颂鼓鼓囊囊的书包,问道。
“有水,有零食,面包,创可贴,碘酒,还有照相机,咱们爬到山顶看日落,得一整天呢,我这包里装的都是应用之物。”陈颂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江玫。“”
“再等一会儿吧,我刚才碰见钱老师了,他说想跟咱们一起去。”江玫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抬头看向楼上。
天还蒙蒙亮,又是双休日,这栋楼没有几家亮灯,大部分人还都沉睡在梦乡里,只有一户的灯亮了起来,江玫猜,那应该就是钱老师的家了。
“钱承?他也住这儿?”陈颂一脸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班主任做邻居,这么久了,他居然从没在小区见过这个男人,想到这儿,他感觉未来的日子不好过了,跟班主任做邻居,这不说家访就家访吗?
“应该就是那户吧”
江玫用手指了指整栋楼唯一亮灯那个阳台,这是一栋老楼,一共六层,楼体外墙已经年深日久,被风吹雨打腐蚀了,几乎每家窗外的安全护栏都已经锈迹斑斑,有的人家,把未干的墩布晾在窗外,有的在窗外挂了几件衣服,有的放了几盆潦草简单的绿植。
但唯独江玫用手指的那户,窗外得护栏一样生锈,但护栏里面,却是几个精致可爱的鸟笼,这几个鸟笼在这一栋楼里,和其他浓郁的生活气息相比较,显得格格不入,笼子里是空的,江玫想,应该是钱老师害怕笼中的鸟儿冻死,收进屋中了吧。
不知不觉,天愈发亮了,楼里逐渐又有几户亮起灯来,但是钱老师那盏,却熄灭了,紧接着,钱承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平日里穿着古朴的他,换了一身时尚的运动装,一改平日里的老气横秋,看上去倒显得年轻了许多。
“钱老师好。”陈颂摆手打了个招呼,他心里对钱承还是有很多有一丝敬畏的,想起那天的师生见面会,他觉得这个钱老师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魄力。
一行人坐着公交来到山脚下,这座山的名字叫桃山,对,桃山市就是依山而建,桃山并不高,山顶实际海拔也就将近六百米,但由于上山走的是环山路,蜿蜒曲折,坡度又比较平缓,大部分都是斜坡,台阶很少,所以想从山脚爬到山顶,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桃山之所以叫桃山,并不是因为这座山盛产桃树,而且因为这座山的供奉山神,姓陶。”钱承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四周。
“山神?”陈颂和江玫异口同声道。
“对,这座山在很久以前,叫大云山,全国刚解放那会儿,大云山脚下还不叫桃山市,那会儿这儿啊,叫大云镇,大云镇上有个传说,传说这山里……”钱承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陈颂和江玫。
“这山里到底怎么了啊,说啊钱老师?”陈颂刚刚听得入迷,对于钱老师的戛然而止他有些不解。
“江玫,你以前来过这山里吗?”钱承问道。
“我?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跟我爸爸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怎么了吗?”江玫一脸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钱老师总是说这种奇怪的话。
“噢,没事,那我接着说了,当时,大云镇上有个传说,传说这山里有一个怪人,姓陶,至于叫什么名字,有人说叫陶崇,崇拜的崇,有人说叫陶祟,邪祟的祟,现在也无从考证了,我们姑且叫他陶先生吧,陶先生是这山里一个道观的道士,精通医术,早些年的时候,陶先生经常会下山,帮助一些穷人治病,甚至会做一些草药,然后卖钱,把挣来的钱分给一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让他们去学堂念书。”
陈颂和江玫听得入神,不知不觉跟着钱承走到了一处凉亭,亭子里有一张石桌,桌子周围,有三个石凳,陈颂和江玫看到钱承坐了下来,自己也分别坐在了两边。
“那山神是怎么回事?”陈颂迫不及待的问道。
“陶先生虽然修道,但人都有生老病死,一九七三年,陶先生突然不再下山了,一开始没人在意,时间长了,便有人按捺不住,上山寻找陶先生,果然在前面的大云观里面,找到了他”钱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道观。
陈颂和江玫顺着钱老师的手,果真看到一所道观,他们刚才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所建筑,道观的外貌看上去很破旧,依稀可以看得出,红砖,青瓦,大门上的黄色油漆已经氧化,门上贴着封条,但是大门上的匾额却是一尘不染,隔着十几米,江玫也能清楚地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山神观”。
“钱老师,那上面怎么写的山神观啊?您不是说叫大云观吗?”陈颂现在对这个故事的内容愈发好奇了,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进到道观里面看看了。
而在江玫的心里,则是对钱承这个人更好奇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故事的,明明他也不像是故事里这个年代的人啊。
钱承没有搭理陈颂,继续说了起来:“人们在道观里发现了陶先生,却吓了一跳,陶先生已经死了很久了,有许多的乌鸦正在啃食着陶先生的尸体。”
钱承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慢慢的走向道观,距离门前还有两三米的时候,钱承顿了顿,说:“陈颂,包里的水可以给我来一瓶吗?”
“啊?啊!行!没问题!”陈颂把水递给了钱承。
钱承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却没喝,一把把水泼在了道观门前的牌匾上,然后用手擦拭了一下,紧接着,用剩下的一点水冲了冲手。
“诶?不是,我可没带几瓶水上山啊钱老师!”陈颂一惊,他本以为钱老师要水,是讲故事口干舌燥了,没想到是为了冲洗道观的牌匾。
江玫站在一旁,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道观看上去破旧脏乱,这块牌匾却干干净净。
“七三年十月,人们厚葬了陶先生。”钱承仰头看着牌匾,这个时候,太阳也完全出来了,金色的朝阳照耀着那块牌匾和钱承的侧脸,江玫仿佛在钱老师的眼里,看见了一滴泪花。
“七九年二月,陶先生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