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羲和坐在天台的边沿上欣赏着这个城市。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鬓角处,让这个大众脸的男孩透露出几分忧郁。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下午了,坐在天台,看楼下的车来车往,把自己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清空,这是丁羲和从小最喜欢做的事情了,因为他认为这种独处的时光会让他感觉到自己得到了安宁。
上一次坐在这里感悟人生好像还是两年前大二的时候被婶婶骂的时候。
丁羲和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让人厌恶的世界,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感受到它不多的美好。
丁羲和向后仰去,平躺在天台上,闭上双眼,感悟着宁静。
他要毕业了,要脱离校园的庇护,走入社会,成为楼下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员了。
微风轻拂过他的面颊,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降低,夕阳也终于埋脸进了地平线中,夜晚笼罩了这个城市。
五颜六色的灯光亮起,失去了阳光庇护的城市开始逐渐焕发出自己的光彩,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迎来了自己一天中为时不多的放松时刻。
“又坐在这里思考人生呢?”
丁羲和身旁的风向忽然变了,年轻少女的声音在丁羲和身旁响起。
丁羲和睁开双眼,少女正蹲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连忙翻身起来,“小静,你们也放假了?”
苏芮静,丁羲和叔叔家的邻栋的三楼家的女儿,家境殷实,貌美如花,气质高雅,如果说丁羲和是平白无奇的三无青年的话,那苏芮静就是无数优秀少男的梦中情人。
“你看我带了什么过来。”苏芮静笑着从身后拿出两罐啤酒和一包花生,邀功似的看着丁羲和。
丁羲和每次离家出走第一个找到他的都是苏芮静,也许也可能是他一直不换地方躲藏的原因,与其说天台是他每次离家出走的藏身处,倒不如说是这两个人的接头点。
丁羲和看着苏芮静笑颜中随风飘扬的的几缕发丝,不由得有些出神。
“你毕业后打算干吗?”
斟酌再三之后,丁羲和还是问出了这句埋藏已久的话。
苏芮静愣了一下,但是转瞬间就恢复了她习惯性的笑容。
“我还不确定,学校的教授劝我继续读研,但是我爸妈想让我去新西兰的坎特伯雷大学进修。我已经递交了申请书,还在等那边的消息呢。”少女沉默了一下,“应该通过的几率不大吧,他们说那边还是挺难申请得到的。你呢?你打算毕业之后干嘛啊?”
“我呀,还不知道呢,可能会回来吧。”
短短数语,高下立判。但是丁羲和却连一个能够埋怨的人都没有,他能够怪谁呢?怪自己那不着家的父母吗?可他们的生活费从来没有缺席过他的生活。怪叔叔婶婶吗?他们已经用那笔数额不菲的钱财维持着丁羲和所剩不多的自尊了。仿佛没有什么好说的,丁羲和就像是黑暗中的飞蛾,憧憬阳光,却又习惯黑暗。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命运操蛋的理由吧。
“回来好呀,这样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又可以在这里喝酒了。”
丁羲和看着天上的星星,原本应当是黑夜中唯一光源的它们现在却被城市中各式各样的绚烂的霓虹灯抢去的神采,变得是那样的暗淡无光。
苏芮静把啤酒罐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啤酒,“你爸妈,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是那样,每个月定时给叔叔打一笔钱,给我两句寄语。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丁羲和耸耸肩,无所谓似地说道。
在丁羲和三年级的时候,父母接到了一个电话,把他扔到叔叔家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除了每个月定时的生活费,抚养费以及一个问候电话能够证明他们真的还活着,其余的丁羲和一无所知。
父母在干什么?他不知道,听叔叔说好像是在做什么科研项目。
父母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知道,如果他问,答案也永远只会是快了快了。可是这已经十三年过去了,父母还是没能回来看他一次。
原先丁羲和还会埋怨他们,后来也就在叔叔的劝导下看开了,他们是在拯救世界,怎么可能有时间管丁羲和呢。比起英雄来说,重要的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和平吗?一个人的成长轨迹他们有没有缺席,这重要吗?
果然,自己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啊。
苏芮静看到丁羲和眼里流露出的悲伤,就知道自己这个话题找错了。
她像抚摸一条小狗一样摸摸丁羲和的头,一如既往。
丁羲和双手抱膝,把头埋在里面,不再说话。
苏芮静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陪着丁羲和在这里坐着。在风再次奔向它到来的地方时,苏芮静悄悄地把手里那罐几乎没动过的啤酒放在地上,用手指捋回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默默地离开了。
虽然楼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高楼还是阻隔了很多东西,比如油烟,比如喧闹。天台门轻微的闭合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突兀,让丁羲和重新抬起头,看着旁边那罐啤酒,这么多年了,苏芮静从来没有喝完过一罐啤酒,无论他们在这里坐多久。
啤酒浓烈的味道也难掩少女遗留下来的清香。
可是少女要走了。
在天台的他又怎么可能还有啤酒呢?
原本以为只要努力就有资格去追她,可没想到年龄的增长让越来越多的因素阻挠了爱情。
自卑的少年更加自卑,美丽的少女依旧光鲜。
丁羲和端起苏芮静放在地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的前路是灰暗渺茫的,就别去耽误别人的大好前程了,就像是高中小混混堵在街头对他说的话,废柴也要有废柴的自觉啊。
公主从来不会跟骑士走,更何况还是一个酱油党。
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丁羲和拼尽全力把空啤酒罐向邻栋砸去。
那栋楼的天台也已经有了不少空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