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活下去

倒吊的油灯，满是油污的墙壁，以及堆叠成山的血袋，共同构成了伊文眼前的景象。

“醒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问询，又像是在陈述。

依旧处于迷茫状态的伊文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刚想起身，却被胳膊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了这一想法。

“嘶......”

“这么点疼都忍不了？”

沙哑声伴随着皮鞋的哒哒声一同响起。

一个笼罩在黑色破旧斗篷下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伊文的面前。

“真是可怜。”

从兜帽下传来的声音夹带着一丝嘲弄，缓步走到他身旁的同时，将连接着输血管的针头拔出，放在一边。

“400cc，2个银格尔，滚吧。”

与两枚银质硬币一同落在伊文面前的，是兜帽男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谢……谢谢。”

伊文开口，发出同样沙哑难听的声音。

直到此时，他才回想起自己已然穿越的事实。

三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

伊文记不清了。

在这个如同中世纪难民营一般的地方，连记清楚时间都是一种奢望。

肮脏，落后，压迫是这里的代名词。

每天在挖井，掏矿，辛苦工作近十二个小时，也不过能赚取可怜的十二个铜格尔罢了。

就这，还要上交给那些充当中介的黑帮至少百分之三十，充当保护费。

到手不过八个铜格尔罢了。

八个铜格尔是多少钱？

伊文迷茫的回忆着。

浑浑噩噩的他，此时已经离开了刚刚的房间，来到了街边。

看着四周低矮黝黑的联排房屋，满是积水，泥泞不堪的街道，还有那空气中不时散发出的淡淡臭味。

伊文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被雾气掩埋住的天空。

“我要是能住到这边的屋子就好了。”

感慨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处响起。

是的，就连住在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八个铜格尔，八个铜格尔……”

伊文念叨着，往回走着。

“八个铜格尔能买到什么呢？”

“一市斤的黑面包？一市两的羊肉？”

“两个银格尔又能买到什么呢？”

“可以找蝎子帮的阿什利换些亚麻布，找隔壁的卡兰婶婶做件衣裳，还可以……”

伊文想着。

曾几何时，他也想要利用自己穿越者的学识去做些什么，不说赚什么大钱，能活下去也是好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一条条想法从脑海中浮现，又紧接着破灭。

在这里，能赚钱的手段早就被当地的黑帮想干净了。

根本没有给伊文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在这里，想要活着，就只能接受黑帮的压榨。

又或者……

出城。

伊文顿住了脚步。

向远处望去。

此时的他，已经穿过了联排房屋的所在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碎石与泥土堆砌的房屋。

这些房屋接连成片，坐落的毫无章法，甚至能看到你家的门对着我家的门，以至于双方都无法同时开门的情况出现。

“要出城么。”

伊文的目光略过一眼望不到头的碎石屋，看向更远处。

那几乎遮蔽了天空的……

城墙。

墙外边有什么。

伊文不知道。

他只是听一起在矿场打工的克里斯大叔说过，那外边有吃人的怪物，月半嚎叫的狼人，满是财宝的恶龙洞窟。

克里斯大叔的口才很好，每每描述到城外的景色时，都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但伊文知道，克里斯大叔和他一样。

去过最北边的地方是蝎子帮的掏矿场，去过最南边的地方是联排房屋里的卖血店。

别说出城了，就是走到城门下都是奢望。

半天的脚程就意味着少干半天的活。

少干半天的活就意味着少四个铜格尔。

少两块黑面包，少……

生活的压力让伊文再次回到现实，回到了他穿过的一片片碎石屋，回到了他那破旧的家门前。

伊文并没有进去，而是呆呆的看着那腐朽的破旧门板。

他甚至不用动脑思考，都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一张嘎吱响的木板床，一个锡质的水壶，一小垛柴火堆。

对了，还有一个大木箱，里面还有半块黑面包。

唉……

伊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粪便混合着泥土的恶臭充满了他的鼻腔。

稍缓了一会儿。

他这才睁开双眼。

目光中，早前的浑浑噩噩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伊文不想在这样活下去了。

哪怕是死，他也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

这不是逃避，而是勇敢的面对未知的未来。

出城。

这两个字萦绕在伊文的脑海。

挥之不去。

犹豫了不知多久的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迈出这一步了。

虽然不知道城外是否真的危险，克里斯大叔的故事又能信几分。

但伊文知道，城外确确实实有机遇，有财富。

他希望自己就像两个月前，矿场里的那个谁一样。

去城外捡了把古董匕首，转手卖给黑帮足足五个金格尔，第二天就搬进了联排屋子，甚至还得到了一份矿场监工的工作。

“希望我也能一样。”

“又或者，不是像老道格，斯蒂尔那样一去不回。”

“不像凯斯那样断了两条腿……”

“不像劳尔那样回来就疯掉……”

伊文想着想着突然没了底气。

“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总比死了强。”

走向城门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在原地。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伊文确实有些怂了。

他突然有些想念碎石屋的木板床，想念喝着味道怪怪的水，想念又干又硬的黑面包……

“要不，明天再说……”

伊文低头犹豫着。

脚下却是不停。

慢吞吞的往回挪着。

直到黝黑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才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伊文知道在这片贫民窟里，这双鞋象征着什么。

是能把压迫他们的黑帮都训得像狗一样的督察老爷。

几乎是下意识的。

被这个世界同化了的伊文立马便要让开道路，以防止因为挡路而挨一顿毒打。

可下一秒。

一道声音却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伊文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