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擒酋

东夷军阵后。

浓密的灌木丛内,密密麻麻藏匿着两千九黎战士,他们趴伏在地,背上铺着青绿的乱草掩盖,铜制兵刃也用麻布包裹严实,未流露出丝毫寒光。

“嗡嗡嗡......啪!”

顼髡气愤地拍死一只趴着他大腿上贪婪吸血的蚊子。

“快憋死了,搞不懂大哥为啥让我们蹲在这埋伏烈山氏那群手下败将。”

他扭头冲蛘沵抱怨道:“直接杀上去不就完啦!”

蛘沵捋了捋稀疏焦黄的胡须,故作高深道:“我琢磨着,大哥的目的,是杀姜榆罔和秦穆。”

“榆罔老儿窃据炎帝之名,杀掉他,同为姜氏血脉的大哥便可掌握烈山氏。”

“秦穆诡计多端,烈山氏也只靠他撑着军队,先宰了他,榆罔老儿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想起在姜水畔被秦穆欺骗的经历,依旧恨得牙痒痒。

“鸮隼,快瞧瞧他们打到哪了?”

顼髡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不耐烦地催促起号称鹰眼能视千里的兄弟鸮隼。

“快了快了,已经朝咱们这边过杀来了,秦穆距此不过百步,榆罔老儿还在后头......这群东夷兵真是不经打。”

鸮隼狭长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判断着距离。

......

“阳涠,你怕死否!”

秦穆冲破烟尘,潜至高台近前,他一声暴喝,凿进人堆,榆木杆石矛直刺向阳涠,纪大罴面泛狰狞凶厉,挥刀劈砍,砸碎沿途阻拦的阳夷战士头颅,红白飞溅。

一抹森寒迫近,枪未至,阳涠便隐约感觉眼球出现刺痛。

“是谁,是谁要谋害本族长?”

秦穆的东夷伪装让阳涠毫无防备,他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体面,骨碌着滚下高台。

阳涠慌忙从一具尸体身上抽来石剑,迎向秦穆如跗骨之蛆的矛锋。

“砰。”

阳涠连退数步,手中石剑震颤,险些在可怕的力量下直接脱手。

纪大罴等人也相继暴起发难,由于他们皆作东夷战士打扮,守卫高台的阳夷武士一时难分敌我,登时大乱。

“面阔额宽的烈山氏人,高颧鼻尖的才是同族。”

阳夷武士头领阳顶忝很快从两族群相貌差异中发现端倪,嘶吼着提醒部下。

“放开族长,冲我来!”

得到指示,阳夷战士迅速反应过来,层层叠叠的身影挤成密不透风的墙壁,一柄柄刺剑扎来。

“铛铛铛铛!”

秦穆双手青筋暴起,猛抡榆木杆,将石矛抡成一轮白亮的圆弧,和石剑接连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旧石矛被邢泰一锤砸断,他吸取教训,请能工巧匠精心铸造的这杆新石矛坚韧非常,若非如此,这般挥舞早已摧折。

“秦大哥,你去杀阳涠,这里交给我!”

纪大罴挥刀拦腰砍倒一名阳夷战士,怒吼道。

秦穆心领神会,不再分神,长矛连点,刺得阳涠连连倒退。

阳涠支撑不住如此猛攻,握剑的虎口鲜血淋漓,整条胳膊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嘶啦!”

阳夷战士找到机会,一剑劈在纪大罴皮甲的薄弱处,石锋割破皮肤、肌肉,最后被坚硬的骨骼拦住,留下一道血壑。

“滚开!”

纪大罴猛地踹出一脚,将来敌踢倒在地,又抡刀狂劈,炸得血花四溅,直至将头颅完全砍断。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袭来的石剑重重落在他背上,霎时皮开肉绽。

“你就这么想死?”

见族长阳涠险象环生,周围的阳夷战士心急如焚,可深受重伤的纪大罴仍像一堵厚墙,拦在众人跟前。

纪大罴直起身,粗重地喘着气,一言不发,只是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再次坚定地举起刀。

“成全你!”

见纪大罴固执不退,阳顶忝勃然大怒,雪花般的剑芒接连落在纪大罴身上。

“铛。”

伤势未愈的右臂涌起一阵酸软无力,纪大罴手腕颤抖,石刀连带着半片臂肉被掀上半空,继而,他整个人也跌倒在地。

阳顶忝的脚旋即用力踏在纪大罴背部。

一脚接一脚,纪大罴血肉模糊,口鼻不断涌出鲜血,但他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发出一声闷哼。

“放开他!”

怒喝蓦然响起。

秦穆瞪着发红的双眼,环视阳顶忝和密密麻麻的阳夷战士,石矛锋利的矛头正搁在阳涠的肩膀,离脖颈仅有一分距离。

阳夷战士面面相觑,不自觉地后退数步,将中央空出,但仍旧团团包围秦穆。

“呸!”

纪大罴吐出一口血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秦穆会合。

“秦头领!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阳涠被颈下的尖矛吓得瑟瑟发抖,当即低声求饶。

秦穆矛头向下一压,点破皮肉:“阳族长,烈山氏的敌人是蚩尤,与东夷部落无关。”

阳涠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

秦穆冷喝:“只要阳族长愿意背弃暴虐无道的蚩尤,投奔黄帝......”

“族长不可,我们若是投降,留在部落里的族人恐怕会全被蚩尤杀掉!”

阳顶忝急忙打断秦穆,他旋即翻手将背上的弓箭取在手中,狭长眼瞳悄然瞥向阳涠,眸光晦暗不明。

秦穆心头一凛,看出阳顶忝的意图,此子实在狠辣果断,不惜玉石俱焚,竟打算射杀族长。

他松口道:“我亦不愿意连累无辜百姓,只要此战阳夷族不再参与,我就放阳族长走。”

阳顶忝略微放松,手臂放下弓箭。

阳涠身份尊贵,他虽心系族人,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当真牺牲族长。

“好说好说,秦头领,是不是可以放开我?”

阳涠哭丧着脸,毫不犹疑地答应。

“那是自然。”

秦穆电光火石间矛头一转,手臂青筋暴起,将石矛猛力投掷向阳顶忝。

同时身形急闪,在阳涠反应过来之前,大手攥上他的脖颈,重新将他控制住。

“噗!”

石矛瞬间贯穿阳顶忝的心脏,殷红血液顺着豁口喷涌而出,他双目圆睁,不甘地动了动手指,旋即重重栽倒,激起一阵尘埃。

阳涠大惊失色:“秦头领,你这是?”

秦穆走近阳顶忝的尸体,抽出石矛,重新架在阳涠脖颈上:“还得先委屈族长一会,待此战结束,自会放族长离开。”

阳涠战战兢兢道:“希望秦头领履行承诺。”

“秦头领生擒敌酋,我军必胜!”

“秦头领威武!”

注意到此处变故的烈山氏战士和豹军士气大振,脸上涌起一丝狂热,扯开嗓子呐喊。

战场烟尘四起,远方的真实情况看不真切,但随着一道接一道的喊声响彻云霄,东夷军战士犹豫的晃动身影,变得心烦意乱。

随着实力强大的阳夷部作壁上观,东夷联军惊骇异常,本就低靡的战意更加一泻千里,消极怠战的气氛迅速弥漫。

心气松懈,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东夷百部,锋线不断动摇,一时间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烈山氏和豹军提着刀、矛直接冲入败军中疯狂砍杀,不少斗志崩溃的东夷战士纷纷转身就跑,撞在后方还在涌来的同袍身上,栽倒一起,瞬间被乱刀砍死。

“秦头领,干的好!”

挥舞战斧、浑身浴血杀至近前的封胡忍不住高声喝彩,眼中再也没有对秦穆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