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异常城隍

“快点，城隍老爷要赐下圣水了！”

天衍朝，白蒿县。

时值腊月，天寒地冻，泼水成冰。

一般人无甚事情鲜少出门，故此整个县城显得多少有些寂寥。

但位于城东的城隍庙前却是人头攒动。

原因无他，今日乃是初一，城隍老爷赐下圣水的日子。

“城隍老爷的圣水那叫一个神异……喝了圣水，瘸子走路，瞎子复明，管他什么顽疾恶症，通通都能康复！”

“甚至有些运气好的人儿，喝了仙水以后，还能踏上修真之路，成了仙师！”

“县里的刘大壮实，那小伙儿就是喝了仙水以后，膀子上立刻便有了十牛之力！”

“……”

听着旁边人兴奋的交谈，季常面上却带着些疑惑。

'这世界，当真有这么神异的东西？'

季常是穿越者。

于三日前穿越到了此方世界。

成了白蒿县一家富户，季家的独子。

父母早在三年前便离了县城，不知所踪，唯独给季常留下了万贯家财。

'父母不在，家财万贯——真.穿越者标配'

原本季常是打算做个安稳的富家公子哥，但……在他眼中，这世界却多少显得有些诡谲：

那是穿越后的第一日下午，季常走在县城的街巷上，想好生了解一番这世界的人文地貌。

经过县衙衙门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内窜了出来，猛地拉住季常的胳膊，像是疯了一般对他大喊：

“跑！快跑！”

借着昏黄的日头，季常看到：

这是个身段矮小的中年人，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神色惊恐，浑身血迹，白森森的眼眸当中似是有几条奇怪的黑线纠葛着，正努力打瞳孔后面钻出。

季常被这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刚想甩开手来，便听到那人疯了似地冲着他大喊：

“妖！整个县城里都是妖！”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吃掉！”

“快跑！”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股绝望的血腥味：“他们都是妖！哪有什么修真……都是假的！！”

季常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朴刀切开脑袋的“刺啦”声。

面色苍白的男人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就被一把半人长短的钢刀从上而下，自脑袋中央劈成了两半。

温热粘稠的鲜血溅了季常一脸。

“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季常蒙了。

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一幕？

一时间只觉得腹部一阵恶心，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穿着捕快皂衣的大胡子汉子走过来将季常扶起，低声道：

“季家少爷，没事吧……这是衙门里关押的邪修，不知怎么回事跑了出来。”

“倒是惊扰了季家少爷。”

“……”

捕快命人将季常送回季家。

但是离开之前，季常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

大胡子捕快缓缓蹲下身子去，伸手从尸体脸上将两颗眼珠挖了下来。

而后，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咀嚼着。

……

“季家，季常——”

正回忆着脑海中那一幕，城隍庙前的道童拖着语调很长的声音，叫到了季常的名字。

他这才回过神来。

自从那日之后，季常便总能产生一些幻觉：

看到街上卖菜的小贩将盖在筐上的菜叶掀开，露出里面肥腻的虫子；看到卖胭脂水粉的女子坐在镜子前面，撕下脸上的面皮，换上另外一张人脸……

季常觉得，或许是自己那日被吓了一跳，所以产生了幻觉。

听闻这城隍庙里城隍老爷赐下的圣水作用良多，

于是季常也想着来碰碰运气，试试看圣水能否消解自己眼中的幻觉。

这般想着，季常从人群里钻出，迈步走进城隍庙。

低眉顺耳朝那道童躬身道：“在下季常，来庙里求一碗圣水。”

“嗯。”道童冷冷点头，偏开身子：“进殿内去，向城隍老爷奉上三柱香，老爷若是觉着你心诚，自会赐下圣水。”

季常点头答谢，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将一锭银子塞进道童袖中后，才缓步走进了城隍殿。

殿内光线更晦暗了不少，温度也要比外面低上不少。

刚一走进城隍庙，就能感觉到阵阵寒意阴森森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借着窗户外挤进来的光线，季常勉强将这大殿看了个大概：

殿内中央，摆着个金箔的城隍雕塑，身披大红蟒衣，头戴高顶官帽，手持宝刃，威风凛凛。

两侧则分列八大将，文武判官，牛头马面……大致和前世的城隍庙无甚区别。

正中的城隍雕塑下，此刻正跪着个穿着破烂的瘸子，低头烧香，嘴里念叨着：

“老爷，俺没啥子别的愿景，就希望能治好这双瘸腿……俺一瘸子，着实难活啊！”

季常认得这人：

王老瘸。

季家宅院所在巷子里，一位卖烧饼的瘸子。

穿越这三日来，季常倒是常去他家买些烧饼来吃。

只是，城隍当真能治得好瘸腿？

正思量间，王老瘸已将香烧尽，在雕塑前工工整整磕了三个响头。

“咣当”一声。

最后一个响头磕毕，城隍雕塑下多了个搪瓷碗。

“圣水！”

王老瘸大喜过望：“圣水！俺求到圣水了！”

他说着，虔诚地将搪瓷碗举到手中，仰头就要喝下。

但季常却面色一冷，缓缓朝后退了一步。

视野里出现一行一行小字，像是印在眼帘当中一样，清晰可见：

【灵视点：1.0】

【你能看见世界部分本质。】

【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瞳孔微缩，天灵盖像是被打开了个口子，凉意上涌。

'难道不是幻觉？'

'我看到的，才是真相？'

随着小字的出现，眼前的场景生出恐怖剧变：

城隍庙还是那个城隍庙。

但庙内的雕塑身上，石皮“簌簌”脱落。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文武判官，一个个褪下外壳，露出内里面目。

那是一只又一只的……虫子！

牛头马面是长着畜生脸皮的甲壳虫，文武判官是白花花的蛆虫……

而那居于正中的城隍老爷，则是整个殿内最大的虫子：

一头约莫能有十人多高的，浑身长满脓包的癞蛤蟆，蹲在金箔台子上，身上的脓包上下浮动，一双脓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殿内的季常和王老瘸。

这满殿的神，是一头头披着泥塑的虫子？

季常连忙又朝王老瘸手里的搪瓷碗看去：

碗里的，哪里是什么圣水？

那分明是一滩遍布虫卵的黑水。

这……

“嘻嘻嘻，哈哈哈哈！”

周遭，褪去石皮的雕塑争先恐后大笑，笑声疯癫，带着深不见底的恶意。

“嘎嘎嘎嘎！”

“呱呱呱！”

正中，披着蟒袍的癞蛤蟆城隍笑的最大声，抖动得最距离，甚至就连脑袋上的大红官帽，也掉到了地上。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见妖者，将为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