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承明三年,京城多有异象,先是城南一条街无端燃起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再是城西育婴堂一夜之间少了几十个婴儿,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不少豪门权贵借口外出休养,远离此是非之地。
“正值此时,打南方来了位道士,法力无边,入朝见了皇帝,一语断定京城有妖怪在作祟。那道士午时三刻立于皇宫朝天门前,身披紫袍,脚踏黑靴,手持拂尘,嘴中念念有词,一时间,本来大好的阳光被乌云盖了被。阴风四起,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灯火不明。众人战栗之际,只见那道士与一白衣男子战得难解难分,飞沙走石。霎时是天雷滚滚,一道惊雷直劈宫门前石柱,响声那叫一个震耳欲聋。正当众人捂耳,就看见乌云退散,日光重现。白衣男子不见踪迹,道士回宫禀告皇上,这妖怪情痴于一女子,如今被他所伤,此后必重返京城。于是他设下了封妖阵,笼罩京城。诸位,由此咱京城才是十余年平安,人畜无忧哪!”
说书先生模样的年轻人住了口,冲面前的人群拱了拱手道:“诸位,实不相瞒,小道虽未能有先祖之法力,但算命看相也是得心应手,各位赏几个钱,咱就给您细细地算上一卦……”一听此话,围观的人群便作鸟兽散去,年轻人撇了撇嘴,就地支起个摊,挂上“算命、看相、解梦”的旗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过往人群。
已经是第七天来京城了,陆清木叹了口气。七天前师父说京城封妖阵动摇,便让他下山辅佐京城道门保卫京城,以免妖物入侵。可这七天,陆清木不仅连妖怪毫毛都没等到一根,自己的钱财盘缠倒被骗走,无奈之下,他只能摆摊谋生,等着所谓妖物的出现。
正当他百无聊赖闭目养神时,一队快骑从街那头疾驰而来,挥出的白刃让行人纷纷避让。陆清木不耐地睁开眼,定睛一看,那骑兵追逐的正是一团不大不小的妖气!看来那骑兵领队倒是有点道行,若是一般人看来,那不过是一缕白烟罢了,但在道中人的眼中,那正是妖物幻化的痕迹。
陆清木当即收了摊,拐到一处僻静小巷,咬破指尖画了张隐身符,捻着轻云诀朝骑兵奔驰方向赶去。
追赶心切的陆清木没有注意到,身后紧闭的铜色大门开了一道门缝,一抹衣袂的白色一闪而过,随后门缝悄然合上。
二
追至城郊五里,妖气幻化成一名七八岁小童,白衣裹身,冰肌玉骨,眉心一点绛色,美丽可爱至极。骑兵领队却是无动于衷,大喝道,“妖物!吾等奉命捉拿汝等孽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小童也不应答,突然放声大哭,“娘亲……我要娘亲……呜呜呜,娘亲你在哪……”一时间众士兵皆没了言语,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领队不闻不问,快步向前,一杆长枪直刺小童。只一瞬间,小童便没了踪影,领队不敢放松,四处张望。突然,左胸传来一阵剧痛。众人未发觉时,领队的胸口已被贯穿,最后不甘心地吐着鲜血仆倒在地。但所有士兵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队长在面前死去,腿却颤抖到无法迈出一步,因为领队喷涌着血液的尸体旁站着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白衣女子,眼神清冷又带着戏谑,气质卓然,犹如天女下凡,可此刻士兵眼中所见到的,只有恐怖与害怕。
因为她的手里抓着一颗仍跳动着的心脏。
白衣女子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一脚踹开,“真是铁石心肠的男人,连我化作的小童都不肯放过……”只一抬手,其余士兵的魂魄便化作缕缕白烟,悉数装进女子腰间的葫芦。“算了,今日得了这么多魂魄,先回家好了,父亲一定很高兴……”女子边自言自语边往回走。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且慢!”
女子猛地回头,却没见一人身影,只有声音仍在继续,“姑娘,损人一命,罪孽重重,无论神还是妖,均需知天道轮回之理,若汝能诚心悔过,放归魂魄,本道长,哎哟我去!”本来庄严厚重的声音被一句粗口打断,身着黄袍天师服的陆清木直挺挺地摔在女子面前,一人一妖相视无言。
“道士?!”那女子迟疑半刻,立即狂奔而去,宛如一道白色光芒,只剩下陆清木坐在地上思考人生。
“该死啊,谁在这种的破树,勾住我衣角!本来这妖跑的就快,我想以德服妖还不行……”陆清木骂骂咧咧站起身,他损耗法力,捻着仙诀提高速度,才堪堪追上这妖怪,本来想伪装成大能让妖物自己投降,结果好巧不巧自己却被勾住衣服摔落在地。
陆清木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布袋里掏出个定妖盘,盘上的银针滴溜溜地转,最后指向城南方向。”还好刚才趁妖物不注意吸了点妖气到盘里,要不然找都找不到……”陆清木嘀咕着收起定妖盘,向城南疾驰而去。
三.
“娘,吾回来啦!”清脆的声音传过中堂,直抵后院里种菜的女人耳边。女人看起来三十有余,虽然皮肤略有发皱,眼角亦有皱纹,但眉眼间便让人觉得她年轻时定是一位美人。
“露儿回来了?快坐下来歇歇,看看一天天奔东奔西的,忙成什么样子了。”
林露儿扯过茶壶,对着壶嘴大口畅饮,“爽!”
林母假装嗔怪她,“看看汝这模样,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没?”
“本来就是妖啦,这又没什么,”林露儿不以为意,“欸,父亲呢?”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露儿,汝回来了?”
“父亲!”林露儿扑进那人怀里,“露儿今日采了好多魂魄!对父亲应该很有用!”
男人轻抚着林露儿的头,说道:“露儿真乖,今日未被谁人伤到吧?”
“没有,就是碰见一个……道士。”
“道士?”
“嗯,一个穿黄袍的道士,行为很奇怪,吾就赶紧跑了。”
听到这话,男子刚绷直的身体又放松下来,“黄袍而已,不足为虑。不过既然有道士前来,说明道家已经发现封妖阵已破,此地不宜久留……”话还未说完,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吗,小道陆清木,疑此屋有妖,特来查看。”
原来陆清木顺着定妖盘的指引七拐八拐,居然到了当时自己离开的地方。当时一心追赶,并未注意周围异样,现如今细细勘探,才发现旁边的宅子被加上了锁息阵用以掩盖妖气。断定那女子必隐匿于此,便大胆地上前敲门。
但他忘了一点,锁息阵怎么可能是那一见道士就立马逃走的女子所能设的阵法?
门内三人立刻做出反应,男子屏息躲于屏风后,林露儿赶紧进了内屋,留下林母来应对陆清木。陆清木敲门久无人应,正打算硬闯,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陆清木探头进去,却只看见林母一个人站在门前,“夫人,这屋里就您一个人?”
“寡身生来多灾,早年夫死守寡至今,又无个一儿半女,不知天师今日怎会来此捉拿妖物?”
陆清木笑了笑没说话,踏步进门,盯着林母缓缓说道:“不对吧,夫人,您这脸上有可是妖气啊。”
“天师说笑了,那妖物不劫美色,不贪生魂,到吾这破屋之中做什么,想必是天师看错了。”
“别狡辩了,夫人,”陆清木笑嘻嘻地冲林母说,随后面色一凝,手指凝结法力,直指屏风射出,“出来,妖物!”男子也不再隐藏,霎时到了陆清木身边,还未等陆清木起咒念诀,便一掌将其打飞出去。
“好重的掌法!好快的速度!”陆清木后撤十余步才稳住身形,还是咳出一口鲜血,若不是及时用手卸去一部分力,恐怕此掌胜负已分。陆清木抽出斩妖剑,以血画阵,冲上前与男子缠斗。那男人集妖力于掌间为刀以格挡陆清木的剑法,一时间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外人看不出强弱,交手的两者却对对方实力已有判断,陆清木以心血画阵锁住男子部分妖力,如此才与男子打成平手甚至落于下风。只见那男子一把妖刀使得出神入化,刀风干脆利落,几度割破了陆清木的道袍。
看清陆清木的脸后,那男子挑眉,“是汝?当时在吾门前画符掐诀的年轻道士?看来汝是去追杀吾女儿,竟敢跟到此处,真是活腻了。”
男子又是一脚将陆清木踹飞,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瞬步到陆清木面前,低头看着他说:“道士,这就是汝的所有实力?当年汝老祖身披紫袍还只是略微伤吾,吾很想知道,汝一黄袍道士怎么敢登门送死?”随后男子汇妖力于掌心,向陆清木轰去,陆清木连忙起诀后撤,勉强躲过这一击,下一秒男子的掌已到面前,只听见“刺啦”两声,陆清木的天师黄袍就尽数撕裂。陆清木眼见形势不对,捻了仙诀打算逃走,男子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记横扫将陆清木击倒在地。陆清木翻身站起,一纸定身符飞向苍泠,苍泠一抬手指,符咒便作一团火焰消失。苍泠甩出妖刀,刀在空中化作百千刀刃,一同向陆清木飞去,陆清木见躲避不过,只能咬破舌尖,默念金身诀护身。纵使如此,他还是被刀刃割伤了数处。刀锋一触皮肤,妖力便似小蛇钻入陆清木体内。正当陆清木受浑身针扎般痛苦之时,苍泠扔出一段长绳,将陆清木绑起。陆清木挣扎不开,只能在妖力的不断侵蚀中陷入昏迷。
四.
陆清木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屋子的主柱上,他想要动用法力解开束缚,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更别说用仙术了。
“别费力气了,吾用的这缚仙绳,一般的仙人来了也得吃一番苦头,用来绑汝一小小道士.…..哼,杀鸡用牛刀。”男子没有温度的话语从旁边传来,陆清木扭头看去,男子身穿白袍,眉削骨立,一双桃花眼正盯着自己。
“为什么不杀了吾,趁吾晕时一刀劈了吾应该比将吾绑起来轻松吧?”陆清木见自己没死也就无所谓了,大大咧咧地问道。
男子道:“汝认为吾不想杀汝?若不是私杀道士有违天道,祸及家人,汝如此登门挑衅,吾将汝碎尸万段亦不足为过。道士,汝可知错?”
陆清木已经知道了这男子是十几年前与先祖战斗的妖怪,也就不再隐瞒,直接指名道姓:“苍泠,给吾开门的妇人,是汝妻吧,而那个被吾一路追寻至此的,应该是汝的女儿?今日倒是被吾一锅端咯。”
男子一惊,站了起来,快步向前用刀抵住陆清木的脖子,问道:“汝怎么知道吾的名字?”
陆清木丝毫不惧颔下的刀刃,慢悠悠地说:“吾师父青云道长是先祖的首席弟子,吾又是师父的大弟子,汝的身世,吾从幼时就了如指掌,吾师父可是追寻了你多年。”他顿了顿,继续说,“当年汝为追求一人类女子,竟敢不顾人、妖两界阻隔,一妖前往吾道家严守的京城,真是胆大妄为。汝当时被先祖一剑刺穿心口,身遭重创,仓皇逃命,吾今日与汝一战,见你刀法略有迟疑,应当是旧伤所致吧?若以汝当年的实力,一个封妖阵怎么可能困了汝十余年,不能与那女子相见?”
“闭嘴!”清冽的声音由内屋传来,林露儿愤怒地走出来,拔剑指向陆清木,“不准汝这道士污蔑父亲!”相反,苍泠听了陆清木的话,将刀收回,独自坐在石凳上出神。
“姑娘,吾的话是否真实,汝问问汝的父亲便知。”
“汝住嘴!若不是汝等道士穷追不舍,父亲怎可能会害人?!父亲一向喜静,只想与母亲相伴余生,是汝等!一闻妖气便如饿狼般追逐,令吾一家无安宁之日!”林露儿杏目圆睁,眼中仿佛要燃起火焰,歇斯底里地说道。
陆清木见此情形,假装奋力一挣,林露儿下意识地向他刺去,一剑刺穿了他的右胸。陆清木闷哼一声,但心中暗喜,正是时候!他迅速念诀,胸口喷出的鲜血逐渐在地上化作阵法,从阵法之中窜出一道浑白色的惊雷冲天而去,房屋也被震倒。“露儿!”苍泠大喊,用妖力护住林露儿防止砸伤。陆清木趁机挣脱缚仙绳的束缚,从断壁残垣中起身,说道:“苍冷,十几年前汝斩杀吾道门十几名弟子,罪孽通天,如今你锁息阵已破,天雷阵已起,你无处可逃,受死吧。”
苍泠看着挣脱出来的陆清木,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没想到汝这道士还挺有主意。不过,汝怎么会认为,一个天雷阵,就足以让吾殒命?”陆清木脸色发白,却还笑着对苍泠说:“一个天雷阵当然杀不死汝,但我若以吾性命和十几年前被汝杀死的同门魂魄引阵,汝又该如何应对?”言罢,他便凝法力于手指,在空中做符,“吾以道家正统弟子身份,召同门魂魄,上通天道,下至地藏,以天地之伦回为基,以吾做引,筑天雷法阵!”
苍泠面色微变,喝道:“汝疯了?!敢如此违背天道!”陆清木被抽取生命的痛苦折磨的说不出话,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如此看着苍泠。
苍泠放出全部妖力,一时间乌云蔽日,狂风吹拂,他化作一头白鹿挡在林露儿前冷声道:“十七年前吾妻被山中贼人追赶,只因她是汝道门所要之人,悬赏万金,吾不忍见一弱女子遭人追杀,用妖力吞噬了那些贼人,由此汝道门便一直追杀吾两人,吾舍命与先祖决战,逃至锁息阵内方得一命,为何!”那白鹿身上的妖力又陡增了一倍,“为何尔等如此穷追不舍,所谓道家,倾巢而出,只为一女子,可笑!今日吾有一死,但必护她母女两人周全!”陆清木被妖力震倒在地,喷出一口血雾,强忍着剧痛道:“汝说的倒是好听,那汝且看看,汝口中的妻子在哪?她又姓甚名甚?!”苍泠回头一看,只有战栗着的林露儿一人,不见刚才的林母,他转过来,目光呆滞嘴里喃喃道:“吾妻……名叫……她叫……”陆青木勉强站起,扶着胸口说:“想不起来了?吾却记得清楚,汝妻名林鹿,十七年前已于火海中葬生!”
苍泠发疯般地自言自语;“不…不…火海中葬生…不会的,…吾刚刚还看着她…不会…她没死…汝骗吾!那是假的!”陆清木忍着剧痛缓缓向前,厉声问道:“假的?吾看汝是被自己所设下的幻境骗的太久了?!七年前吾道门欲焚屋逼汝出现,恰逢汝当时偷逃至山中采药疗伤,汝妻在家中被大火围困致死。为何城西育婴堂少了几十个婴儿,第二日尸体却在乱坟岗被发现并且少了一个?吾想,你背后所谓的女儿,就是那遗失的婴儿吧?!汝归来时发现家已被毁,只拾得汝亡妻一缕残魂,便将剩余几十婴儿的生命力连同残魂和妖力一同注入那婴儿体内,才成了你那林露儿!”
“林露儿和林鹿,名字倒是相像。”陆清木冷笑道:“汝还造出幻像,弄出一个假的林鹿,欺骗自己到如此地步,苍泠,你也太天真了吧。”
陆清木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到苍泠的头上,让他逐渐恢复了冷静,苍泠回头深情地看着林露儿:“的确,吾欺骗了自己。鹿儿,不,现在应该叫汝露儿了。是吾对不起汝,抱歉让汝知晓这么多,吾殒灭之后,汝就回到妖界,永世不要再回人间。”说罢,他又看着陆清木,“汝道门欠吾一条人命,吾苍冷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但请留露儿一线生机回到妖界,也算抵了那一命。”陆清木张了张嘴,可反驳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登时,天雷滚滚,乌云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一道巨大的雷光直向苍泠劈来,将他团团包围,林露儿想冲进去救出苍泠,却被苍冷释放的妖力阻隔,动弹不得。.苍泠虽遭天雷焚身,强忍痛楚在雷光中喊道:“露儿!下辈子,吾再去找汝!”
不多时,天雷停息,乌云消散而去,陆清木跌坐在地上,天雷阵如此大阵,若非紫袍天师以上,便要耗费气血以成阵,再加上已经被苍泠与林露儿所伤,气血耗尽。陆清木感到身体越来越虚弱,魂魄渐渐消散,苦笑着看着天空: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啊?.吾用一人性命灭了苍冷,道庙中应该有我名字吧?说不定还能混个香火……陆清木的瞳孔渐渐放大,意识将要完全流失,林露儿走到陆清木前,将葫芦里的魂魄注入他的体内,魂魄旺盛的生命力让陆清术的意识又慢慢聚集,他看向面前看不出表情的林露儿。
林露儿声音带着颤抖地问:“汝说,吾与吾母亲是同一人?”陆清水点点头,对她说道:“汝从一开始就是林鹿,汝的母亲?一个幻象罢了,苍泠这妖,最善造幻术,没想到到头来把自己给骗了。”见林露儿眼神呆滞,陆清木接着说,“汝也无需过多纠结,因为从一开始,便只有汝一人的魂魄存在,从十七年前到如今,汝都是苍泠所爱的那个女子,只是魂魄缺失,汝已不记得了。”说罢,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又回头说:“汝救吾一命,吾也给汝一个忠告,现在快回妖界吧,等到吾道家众人赶到,就不会那么好走了。另外,苍泠的妖魂应当七日之后就会回到妖界,更多的事情汝若想知道,就去找他吧,如果汝能找到的话。”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向京城外走去。
林露儿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手中多出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正面刻着鹿首纹样,背面是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苍泠。
苍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可我,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你?
“京城以南有一山,名鹿鸣山,有兽名苍泠,状白鹿而有鬃,善幻术,人食之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