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突如其来

昌民小区外的一条昏暗街道上，一名年轻人从杂货店里提着一罐可乐出来，一屁股坐在街边长椅上，疲惫地看着那个跌跌撞撞着离去的身影。

咕噜咕噜。

陆羽一口将可乐灌完，觉得还有些不过瘾。

“妈的，上班前喝可乐，上班后我还喝可乐，那这班不是白上了？”陆羽用龙抓手把可乐罐子一下子捏成碎片，那些碎片划过他的皮肤，却没能留下一道伤口。

自从加点了耐力后，身体素质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来自生理上的疲惫微不可查，来自精神上的疲惫与日俱增。

他看着刘丽在行走中忽然切换成此前的“标致姿势”，又是挺胸收腹，又是面带笑容，像一具走秀的模特，从人烟稀少的社区附近走到有各种超市、服装店、五金店的街道上去。

要是没给她换上自己的宽松衣服，估计这幅怪异模样很快会招致路人注意，指不定有人小手一掏，摄像头一开，隔天短视频平台上就有她的自信笑容。

“看来是没问题，之前我看她直接走向马路，还以为她要自杀呢。”

陆羽把可乐丢进一边的可回收垃圾筐里，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辛劳的腰。

虽然因为耐力加点的原因腰不疼了，但这么揉一揉，心理上还是感觉很舒服的嘛。

“希望下一次约见她的时候，她还记得我刚刚跟她交代的内容。”

陆羽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向小区后门。

走着走着，他就听见有人在低声颂念什么，像在念经似的。

“节用节葬非乐尚同尚贤天志明鬼……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什么？……非命。”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极也，其大千里。”

“天与地……”

陆羽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背着书包的男青年脚步匆匆地，和他一样走向昌民小区的后门。

应该是名考研生，听他背诵的内容，好像是中哲里的知识点。这么晚了，应该是刚坐公交车从几公里外的图书馆回来。

真是努力啊。

陆羽有些感慨，他当初也想过考计算机的研究生，不过看到那些考试内容后就脑袋大，觉得这会耽搁自己开发游戏，直接就放弃了。

这个时代还坚持考研的人，的确心中怀揣着理想，难能可贵。

喵~喵~

小区后边，超小型运动公园里的滑梯下，跳出来一只野生的小白猫。

那男青年听见这声音后一下子愣住了，顿时放弃了背诵，在原地东张西望，寻找那只小白猫。

有的猫不用人找，它自己会跑过来。

小白猫蹒跚地跑了过去，在男青年脚边打滚，露出它那毛绒绒的肚皮来。伴随着楚楚可怜的叫声和柔软的躯体，时不时还围绕着他的裤脚蹭来蹭去。

男青年看上去心头痒痒，于是俯身下去摸了摸它的头。

辛苦的人被流浪的猫短暂的治愈着。

陆羽不再观看。

他想起这几年独自开发游戏时，为了排解不可避免的孤独，他也养过一只奶牛猫。那奶牛猫长的独特，其他地方都是白色，偏偏鼻子下面有两撇黑色，像一个美术落榜的二战生。

这只奶牛猫，陪他渡过了两个月的时光，直到某一天老妈来看自己，给自己打扫房间又离开，又困又累的陆羽帮完忙做完饭，在沙发上累的睡着，完全没注意到猫咪跑哪去了。

结果一觉睡醒，发现它已经在客厅地板上瞳孔扩大，口吐白沫，在原地抽搐。

后来才知道，老妈给房间喷杀虫剂的时候猫咪就在房间里睡觉，她没注意，喷完杀虫剂后把门轻轻带上了。猫咪在里面睡着的时候就已经神经中毒了，它醒来后拼了最后几口气撞开了门，然后走到了客厅，倒了下来。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了，陆羽再没养过猫。

人各有命，或许猫也有各自的命吧。

如果那天他没那么累，睡的浅一点，或许能立刻发现猫咪的中毒症状，把它送去医院抢救。或许老妈喷杀虫剂的时候翻腾了一下角落里的棉被，这样就会惊动小猫咪。

或许……

没有或许。

陆羽心情有些低落的用脸刷开门禁，走进小区，他今晚打算好好睡一觉。

忽然，天黑了。

准确来讲，是周围没有灯光了。

陆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保安室，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保安室里居然空无一人，平时本该亮起的监控屏幕也暗了下去。

“停电了吗？”

正当陆羽这么想时，一阵电流声涌动，周围又亮了起来。

他重新看向保安室，发现这家伙正在里面趴着呼呼睡大觉，面前的监控也是正常运行。

“这保安居然在上班时睡觉。”陆羽倒也不想责备他，不过要是在这时候发生什么惨剧，那可就不好了。

他看向身后。

后门那街道上一柱柱颈部弯折的路灯，像死人垂下脑袋般，让陆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有些奇怪的是，和小区不属于同一套供电系统的路灯，刚刚也是同时故障了吗？

“给你找点吃的吧。”

“我去给你买火腿肠？”

顺着路灯，陆羽恰好看见蹲在公园边的男青年，以及那一只在地面上团成一团的小猫。

男青年注意到小猫饿了，打算去便利店里买吃的。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路灯刚刚熄灭，此时轻抚着小白猫，安抚它受惊的情绪。

可正当男青年站起来时，陆羽顺着他肩膀眺望后方，发现远方的路灯正以极快的速度熄灭。并且那熄灭的方向，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

等陆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被不通电的门禁挡住了去路。

那些路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熄灭，月光照不透，无边际的窒息黑暗笼罩过来，地面传来震动，数不清的细碎砂砾跃动着。

两眼一抹黑时，陆羽听见金戈铁马般的脚步声在后门这条街道上狂奔，带着肢体摩擦的窸窣声，带着击鼓齐鸣般的颤动，一个接一个的穿梭在黑暗中。

陆羽连它们是什么都不知道。

待到四秒过后，路灯呲的一声再度亮起，耳边传来保安的呼噜声，电子设备重启的滴滴声，以及……小猫咪的哀嚎声。

陆羽粗暴地推开挡住自己的门禁，走出后门，走到视野开阔处，往那明亮的街道上焦急看去。

远方，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席卷着下一条街道。

眼前，小白猫围绕着地上那滩肉渣看来看去，叫声痛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