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美

山本正雄的房间里，家具装饰都被移开，十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浓妆艳抹的贵妇围坐一圈，空出中间一片场地。

他们举着酒杯，高声笑谈，尽情欣赏着房间中央的美景，身边是一排排人体果盘，眼下是一副由暴力、色欲和纯粹的美构成的的盛景。

少女神情冷漠，明眸皓齿，身材高挑匀称，一头漆黑长发，除了一袭剑道服，再没有其它衣物。

她握着一柄武士刀站在房间正中，面前是另一位少女的尸体，鲜血溅满她全身，浸透单薄的服装，不断顺着苍白的脚踝淌出来。

有一戴着人皮面具的怪人起身宣布，语气欢快：“千代子依旧是胜利者！不愧是我们的花魁！”

他俯身展示由服务员新带进来的女孩，道：“接下来，是她连战夜的最后一位对手，美岛嘉奈！”

站在场上的，倒在地上的，刚进房间的，明明都是欧美面孔，却尽是日本名字。

“剥皮者，‘幽鬼’山本正雄，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他。”

宙斯的判断在脑海响起。

天空躲在房间无人的角落，静静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刚刚艾拉探查出樱魁的地下可能有额外空间，既然是首领的屋子，指不定就藏在这儿。

人群里的富商用或贪婪或淡漠的眼神在新来的女孩嘉奈身上扫视，有人开口抱怨：“山本，你最近新买的雌羊质量这么低了？”

“詹姆斯，你可别用你那土鳖审美代表我们所有人，我看就挺不错的。”也有人反驳他。

又有一位贵妇对山本道：“山本，雄羊场什么时候开？我都无聊死了！”

山本正雄颔首致歉，有条不紊地回答道：“詹姆斯先生，你也知道，我们樱魁圈养的羊从来不屑于用人工手段。好的、纯天然的幼羊是很难找的，还望海涵。”

他又转头对那贵妇说道：“别急，戴安娜女士，这是雌羊场最后一场对决，之后就该雄羊们上场了。”

羊。

天空嘴角抽动一下，假装自己还很冷静。

场中，两个女孩面对面站到了一起，相隔三米，持刀相对。

嘉奈应该也接受过武士道训练，握刀的姿势很标准，她此刻神情无比哀伤。

她开口道：“千代子姐姐，为什么....明明昨天你还在教我朗诵.....”

千代子只是睫毛微微眨了一下。

在四周群狼的注视下，她缓缓开口：“にしなさい（动手吧）。”

见她这么说，嘉奈似乎是彻底死心了。

山本正雄一声令下，死斗开始。

嘉奈率先发难尖叫着冲上来，刀锋直刺过去。

千代子站立原地，呼吸平稳，轻松用刀背挡开嘉奈的攻击。

天空分明看得出，她有很大的空间反击，却几乎故意似的慢了半拍，停下手中的动作。

美岛嘉奈又怒咤一声，抽刀再刺。

千代子将重心放在左脚，偏移身子，双手握刀置于腰后，嘉奈武士刀尖擦着千代子的脖子过去，血滴渗出来，像清晨树叶上的露珠一般在她光洁无暇的肌肤上流转。

反击随后而至，她扭胯挥击，嘉奈的一只手臂稻草一般干净利落地掉下来。

鲜血溅到观众席前，响起一阵刺激的惊呼。

人群之中，似乎是一位摄影家发出狗一样粗重的吐息，举起摄影机疯狂拍照，画面里，手臂喷溅鲜血的部分被他设计的构图凸显出来，就像一副猩红的泼墨画。

他喃喃道：“就是这样，就是这一幕.....艺术。”

嘉奈痛哭着跪倒在地，武士刀跌落地面。

千代子三两步上前，想要结果嘉奈的性命，刀举到半空，却听周围的宾客命令。

“不够！还不够！”

“对手太弱了！再刺激点！”

很罕见的，之前握刀很稳的千代子，手抖了一下。

她面色却如常，对着脚边泪眼朦胧的女孩说道：“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接下来，天空和宙斯见证了一场......屠宰。

宾客们不再允许千代子用武器，转而让她用双手，完成一些屠夫在售卖羊肉的摊位上该做的事情。

如果天空不曾见过那个暴雨夜，艾拉虐杀鬼火帮分子后将碎肉碎骨铺满整个家的场景，他恐怕要生生呕吐出来。

宙斯粗重的喘息在语音里响起，天空知道，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同样也不好受。

千代子完成了她的工作后，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天空感到妖艳而诡异。

她半脱下服装，露出脊背，当做画幅，任由宾客将刚刚她制造的红色颜料用一些细小的针管涂抹其上。

就像刺绣一样。

有人画了一朵玫瑰。

有人画了个爱心。

那位摄影师似乎画技不错，在很狭窄的画幅完美地用几笔勾勒出千代子刚刚斩下嘉奈手臂那一刀的画面。

......

做完这一切后，山本正雄高声宣布：“千代子完成了史无前例的8连斩！这意味着，她在雄羊场结束之后，将进行一次8连战！”

在场的男性宾客邪邪笑起来，用力鼓掌欢呼。

山本正雄牵着千代子的手起来，温柔道：“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谢谢，山本正雄大人。”千代子低头行礼，身姿稳得可怕，没让后背的几幅画作滑动掉落。

“现在，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走到门口的路上，还有宾客朝她叫道：“千代子，休息的时候不要清理身子！我就是那8个之一，待会要是我闻不到你身上的血味儿，我就让山本正雄宰了你。”

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天空回过神来，才发觉手已经握紧了枪杆。

冷静。他告诉自己。

所谓“雄羊场”似乎不在这间房子。宾客们四散而去，只留山本正雄站在房间正中。

他锁好门，鼻翼一动，贪婪地呼吸起空气里的血腥味，面对浮世绘壁画，在“无人”的房间里感叹：“暴力，真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美。”

言罢，他将手掌放到墙上，壁画转动起来，露出背后的面具墙，和一道黑漆漆的入口。

山本正雄这次没有挑选面具换上，只是哼着某段古典乐曲的调子，踏步走了进去。

来了！

天空警觉道，赶快用微型探针悄悄记录下这一幕。

“我就在密码墙边上，”宙斯告诉他，“应该是指纹或者掌纹锁。”

“好，要进去吗？”天空也拿不准注意，毕竟宙斯才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不，不要进去，里面很有可能非常危险，”面对可能是地下空间入口的暗门，宙斯很快做出了决断，“我们记录下这个位置，就离开。”

也罢....

天空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密室门背后那一墙的面具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标志性的麻黄色长发，让天空耳边似乎再次响起房顶的歌声。

在阳光和雨露来到那个破旧、寒冷的小家前，那是天空和克罗托唯一的温暖。

安娜阿姨.....

压抑已久的愤怒此刻终于爆发，天空举起窥视者，直直对着密室门口，一瞬间忘了一切嘱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等山本正雄一出来，打爆他的狗头！

艾拉的声音在小队语音里响起，她早先连接了每个小战士的瓦克数据，可以随时检测各人的体征，她问道：“天空，你的心率急速升高，发生什么事了？”

“天空？”宙斯似乎也发觉不对，问，“你出来了吗？外面没人！现在正是撤离房间的好时机！”

天空没有回答他。

“他妈的，回复，天空！回话！”

宙斯的怒吼在脑海里响起，还在二三楼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你生气干嘛？”

“都别吵！做好自己的事情！天空！回复！”宙斯驱赶议论，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可天空依旧没有理他。

很快，天空感到自己的脑后撞过来一道冰冷的东西。

“找到你了。”宙斯冷冷道。

天空有理由相信，那是队长的枪口。

“你打死山本正雄之后，我会立刻打死你，”宙斯对他说，“我猜猜.....那个爱唱歌的女孩，对吗？山本正雄杀了她？”

天空依旧是死一样的沉寂，哪怕脑后就是枪管，他的瞄准依旧没有动摇分寸。

局面就此僵持。

直到数分钟后......

“老大！”波塞冬讶异地汇报发现，“这装酒的仓库背后有隔层，里面全是枪械和炸弹！”

“我等到了，”赛琳也异口同声说起来，“这些娼妓的宿舍里果然混杂了武装人员！该死，好他妈多，有几十号！”

“听到了吗？”宙斯拿到信息，却是第一时间换了种劝法，“这里藏了多少武装人员？你杀了山本正雄，他们立刻会封锁整个酒吧，等隐形涂液时间一到，我们都得死。”

天空瞄着密室的大门，闭上眼睛，深呼吸数次。

他放下了狙击枪，离开房间。

“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他终于舍得开口跟宙斯说话，低沉的情绪让脑电波传达的信息也是如此哀伤，“是更前面那个......算了。”

“没有区别.....反正....一个克罗托，一个山本正雄。”

他的口吻异常的坚决，每个字都像是砸出来而非通过脑电波说出来的：“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