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谈话的两人

法瑞纳图斯星系的黄色壮年恒星，正在散发着亿万年不变的光芒。

两支庞大的人类帝国舰队，近千艘战舰安静地漂浮在星系外围的陨石带里。

‘帝皇之影号’上的医疗室外，从遥远距离传播过来的清冷光线，穿透了走廊尽头十几米宽大的舷窗，氤氲的彩色玻璃上映着两个人影。

“恕我直言执政官大人，过去您总对帝国的公务员体制不屑一顾，认为这些复杂烦琐的机构导致帝国人杰被公务员们拖了后腿。”

汉弗莱抬头望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执政官，将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口气全部宣泄出来。

“您这次极其鲁莽冲动的行为又一次证明了帝国的制度的前瞻性，在这场冲突里，您对私人情感的重视超出了帝国赋予你的责任。”

这条通道不远处，吉姆.哈克躲在转角里偷偷望着这边，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另一个是他上司的上司在这里发生冲突。

里维斯点了点头地承认了这位老朋友的所有指责。

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汉弗莱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现在身形明显消瘦，曾经典型因为久坐导致的大肚子，如今消耗了一圈下去。

“说慢点，你别急啊。”

听到这句话，老公务员直接指着里维斯的鼻子，眼睛里的怒火止不住地噌噌往外冒。

“谁急了，我急了吗？”

里维斯连忙上去安抚现汉弗莱，这位向来都是一张笑脸对人的老官僚，如今变得脸色通红，脑袋上青筋暴起。

“里维斯大人，您最高的身份和职务不过是拯救星和基亚瓦尔的执政官，没有资格和地位接手整支远征军。”

寒冷的自然光线里，里维斯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或者狡辩行为。

汉弗莱提出的所有错误他都接受，康拉德.科兹的疯狂导致了科拉克斯重伤垂死，基努.里维斯的疯狂导致两个军团差点全面开战。

都是犯错，即便犯错的理由不一样，但是错误就是错误，原来时间线里的科兹以死了结一切，他总不能还比不上一个疯子吧。

角落里，吉姆.哈克看着顶头上司在那里狂喷，执政官待在那里陪着笑。

他想到了里维斯在医疗室里，对待午夜领主原体时候的一副暴躁模样。

这样的反差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是不是认错了人。

汉弗莱深呼吸几口气，将耳边散乱的珍贵发丝小心地梳笼起来，这是他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了。

然后，汉弗莱整理了身上的衣裳，理平身上的褶皱，正面面对着里维斯，面色庄重地说道。

“执政官大人，此次两支军团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我已经通过星语者汇报给泰拉，

我由衷希望您在帝国的惩罚到来前，想好自己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汉弗莱那深邃的瞳孔紧紧凝视着执政官，试图通过他脸上的表情判断这场冲突后续的走向。

可惜，只有一片笑容面对着他，两人就这么站在这里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汉弗莱好像明白了什么，果断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离去。

吉姆.哈克走了出来，连忙跟上自己的顶头上司，跟着他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里维斯轻叹一口气，心中想道：汉弗莱，不知者无罪啊。

荣光女王号战列舰的窗舷旁，忽明忽暗的影子，在微弱阳光地照耀下始终不能定形，人影转身将要离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不进来坐坐吗？”

里维斯猛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属于暗鸦守卫原体的医疗室。

里维斯用力揉了揉苍白的脸颊，皮肤上很快浮现出一块块的红晕，他很快恢复起冷峻的脸色。

医疗室大门被一直守卫在这里的阿迪伦打开，他身上包扎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里维斯示意他是否现在休息一下，阿迪伦摇了摇头，他要尽到身为原体护卫的责任。

科拉克斯正躺在金属冷色色调的病床上，翻看着由军团长法尔书写的军团战役记录。

洁白的医疗室里，暖色调的灯光洒在原体病态苍白的皮肤上，他的头发清理得极为干净，没有科兹身上带有的血腥恶臭味道。

房间内温度适宜、却有点干燥，黑直长的头发披洒在左右两边的肩膀上，遮挡了一部分伤痕，起皮的嘴角，带出有些忧郁的弧度。

里维斯板着脸拿出一副兄长的模样，走到一边的柜子旁，拿出两只金属杯子，接上饮水器里温水。

先喝一口自己的那杯水，感觉温度差不多，把剩下的那杯随手递给科拉克斯。

“什么时候醒的？”

原体没有回答，先把温度适宜的纯净水湿润了嘴角，仰头喝完，把杯子交给里维斯。

抬了抬下巴示意再来一杯，看着他皱起了眉毛却还是取水，科拉克斯才勾了勾嘴角说道。

“汉弗莱训斥的声音那么大，即使睡着了也被吵醒。”

‘滴滴答答’

里维斯默默地调高饮用水温度，伴随着接水的声音，耐心地替老朋友解释起来。

“无论是身体上力量、耐力、速度，抑或是大脑有关的记忆、意识、学习能力，我们都远超普通人，

在帝国建立之前的旧夜时代，人类所记录的历史里，

那些军阀、野心家、邪教徒、巫师们用着这些远超人类的力量统治并且压榨着数以百计、千计、万计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里维斯将新接好热水的杯子拿在手里，面不改色地交给科拉克斯。

“所以，那些普通人经历过的苦难越多，他们就越发依赖拯救他们的人类帝国，而帝国是那个将这些奇奇怪怪的力量综合到一起的庞然大物。”

里维斯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温水，笑看科拉克斯突然被烫红的脸颊。

“他们恐惧着帝国的力量，却又不得不依赖帝国为他们开辟出来的安稳生活，

然而，越恐惧越依赖，越依赖越恐惧，这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死循环一样。”

“如果哪天依赖变成崇拜，恐惧化为现实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