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琸揉揉眉心，颇有些无奈的意味。罢了罢了，其实疏无同渊何在对外事的态度上何其相似，一贯的“三界与我何干？”，将轮回镜这等神器丢到哪个角落蒙尘里都有可能。况且轮回镜也有自己的法则，一曰折修为，二为不可说。除掌控者外，凡有妄图动用轮回镜的，修为定会因此大大折耗，而求问之事亦不可为外人道也……这镜子确也是奇怪，不过既然能洞窥三界，有代价自然无可厚非，当然是否当真如传闻般神奇，只有用过才能知晓了。
“师姐，你还未说这图是什么情况？”疏无岔开话题。
“我也不清楚。”月琸道。
“什么？！”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满脸的无法置信。
“嗯，我仅能认出这是一种与时间有关的阵法，最多能在夜晚运转，可阵法稍有变化，功用便大不相同，我也无法确认，这阵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到一个问题。”疏无摸摸下巴，回忆道：“那些‘偶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可是大小与真人无异，莫非，并不是‘偶人’？”
“嗯？”月琸蓦地抬头，“是真人？”
“越想越像。”疏无驱起右手食指，反手叩击着左手掌心，有些毛躁道：“哎呀，我就说让你看一眼看一眼，你不看，误事了吧？说起来，师尊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对偶人这么大的阴影？！”
月琸向左侧偏了偏头，斜了疏无一眼，却见疏无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便无奈的开了口：“你也知道，最初师尊是独居在巽离山的，你同羲昭未到来之前，山上只有我一名弟子。那时，我也就同红鸾这般的身量，也是胆小过一阵子，不过最是怕黑罢了。有一次师尊突然有事要离山，把我单独留在山上，又担心我夜里害怕，便留了一个逼真的偶人在我床头，用来与我做伴，但并未告知于我。彼时我已睡下，也巧了那夜山上下了大雨……”
“然后呢？”
月琸无语的看着疏无二人兴致勃勃的脸庞，只得继续说道：“然后大风大雨把门窗打开了，偶人也被吹倒在我身上……请您二位自行想象一下，夜半雷声中被砸醒的怕黑的孩童醒来之后看到闪电的强光下有一个白面红唇直勾勾看着你的怪人和你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是什么心情。”
“咿……”疏无一边搓胳膊，一边口是心非道：“就这个啊，师姐你也太胆小了。”
“那再后来呢？”红鸾发问。
“再后来，就是师尊回来后，发现巽离山一峰的山顶空了。”
“空了？！房子呢？！”
“嗯，被我一把火烧干净了。”月琸看着两人震惊的神色，干脆补充完整，“其实我当时吓懵了，下意识就放了真火，把整个山头烧下去了三尺不止，后来也是师尊告诉我，他回来时，就看到我自己呆呆的坐在一片黑灰里，若不是山峰的轮廓还在，他还以为自己跑错了山头。”
“等等……”疏无陡然福至心灵，却又难以置信道：“所以巽离山那个险峰上莫名平地而出的练武场是这么来的？”
“是啊。”
“所以从那以后你就怕了偶人了？”
“倒不是怕，只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想放火的冲动，是以能避则避。”月琸一摊手，“不过因此我不怕黑了，倒也划算。”
……隔壁的院落里，一个白衣人一手拿起方才画好的图纸，另一手举起一只青影瓷杯，放在唇边时，终是忍不住扬起浅浅的弧度，那细微而模糊的笑意，较起晨时的日头，却又和煦万千分不止。
反倒是归苑中的疏无二人一脸的无语，得，鸑鷟真火，没什么可好奇的了。
“咳咳……”疏无定了定神，好在还有正事要问，“那当下如何？夜里再去一次？”
“或者从其他方面入手呢？”红鸾开口对疏无说道：“你交待我打听聂公子会不会武艺的事，我已经问清楚了。”说着便将方才同路瑶相谈的情境告知了二人。
“啧啧，不会功夫啊。”疏无摸着下巴，一边留心月琸的脸色，这也太难看了点儿。
月琸此时内心确也是翻江倒海——姓褚的男人，眉心有红痕，与己感觉相似……如此想着便快步走到书桌前，就着方才未干的笔墨，几笔便勾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疏无同红鸾对视了一眼，待走上前去，一张人物小相已然成了形，被摊开放在一边。而月琸继而动笔在另一张纸上描绘了起来。
只见被摊开在一边的纸上，画了一位样貌极俊逸的男子，眉目轮廓具是精致无双，可眸眼之间却萦绕出一丝淡淡的戾气，尤其眉心用朱砂绘出的一道红色的伤痕，一看即是利刃所为，让整个人的感觉越发正邪难辨，即便外貌精琢，观之亦难言舒适，第一感觉竟是“此非善类”，这人是——褚偈。
这边疏无二人看了小相半天，已然自认将月琸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而月琸那头，仍旧未将笔停下。
疏无冲月琸笔下瞄了一眼，就是一头冷汗。即便一开始就知晓自家师姐丹青了得，但笔下的画卷同方才褚偈那张相比却也是天差地别。
新的画卷中人数繁多，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沿街的商贩，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好一番热闹景象。待月琸在灯上添了几笔之后，疏无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十五的灯市。但这些并不足以令疏无惊讶，只见沿街的尽头，一抹清尘的白影露出了大半边身子，在人群的缝隙中，做出举步踏来的姿态，而月琸笔下勾画的那人衣摆及发丝，亦有如乘风般清隽而动。唯独遗憾的是，此人目观气度不凡，样貌却不过平平，并无特别出彩之处。可偏偏就是奇怪在，未见此人时，整个画卷喧闹至极，而若看着此人，仿佛整个灯市都因此而寂静了下来。再细看去，却是那人眸眼沉寂。这双眸眼，有种让人一眼忘却尘嚣的力量，可谓——“无欲无求”。
疏无心头了然，原来当初就是这双眸眼吸引了她的视线，造就后世百年错乱……回神却见月琸已搁了笔，将新画递到红鸾眼前，温言问道：“看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