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顾思泽送别望子成龙的陈作富离开，他忍不住为陈开南哀叹。

别人他不了解，让陈开南学习？

绝对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无处可去的顾思泽，循着楼梯走到二楼走廊，还未走近，门突然开了。

二手烟雾，肉眼可见的肆意飘出。

黄卫东和唐志刚两杆大烟枪仰坐在沙发，实木茶几摆着的烟灰缸装了好些烟头。

就这一会功夫，两人差不多灭了一包半还多几根。

或许是门窗敞开的关系，屋内的烟味不算太呛，墙角的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噪音有些大。

“唐伯伯。”

顾思泽等烟味散得差不多，他先和唐志刚笑吟吟打完招呼，而后伸手向自家舅舅要账。

“舅舅，我同学今天的工资结一下啊。”

“就那个高瘦眼镜？”

听着黄卫东和陈作富一样的称呼，顾思泽笑了。

“原来陈叔是跟着你这么喊的啊……人是有名字的，叫李红兵。”

“行了行了，一会你回去的时候我给，话说回来，这个小伙子蛮不错的，是把干活的好手。”

顾思泽知道黄卫东说的什么意思，李红兵能在水镀车间做熟练工，确实有点东西。

但不能妨碍别人前途不是。

“对了，这都快要高考了，你这同学怎么回事，和你一样不用复习？”

面对黄卫东的调侃，顾思泽装作没听见，他溜到藏茶叶的柜子毫不客气地胡乱摸索，打算顺走两罐带回去。

“嘿——你这个臭小子！别翻了，第二层是最新的，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

“哈哈，卫东，有这样的外甥你还不知足啊。”

黄卫东默许了顾思泽翻箱倒柜的胡闹行为，他听到唐志刚的附和帮腔，玩味一笑。

“老唐你是不晓得，别的孩子都是往高分考，这个臭小子竟然玩控分，要不是大姐夫最先发现，家里所有人都要被他蒙在鼓里。”

黄卫东的戏谑，还是让顾思泽感到了些许尴尬，这样的黑历史可是他用一顿棍棒换的，实在是无足挂齿。

顾思泽刚读初中时一直挺为难，担心长辈会让他考中专，所以一直挖空心思控制着分数，成绩始终不高不低在中游徘徊。

不显山不露水，小心翼翼藏了半学期。

然而，他的费尽心机还是漏了破绽，忽略了在一中任教的姨父。

不愧是做老师的，真知灼见呐。

就瞧了一眼。

姨父当初的原话，表示顾思泽的卷子太整洁，如无意外，不是抄别人的就是抄自己的。

抄自己的……

最终，从书包翻出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演算草稿，好嘛——瞬间破案。

于是乎，顾思泽跪倒在外公家的堂屋……

“哈哈哈……小天才还有这种事？”

“多得很，你可别看他样子乖，这臭小子心眼贼多。”

“心眼多才好啊，以后不吃亏嘛，哈哈哈……”

唐志刚被顾思泽的黑历史逗得开怀大笑，其实他很羡慕黄卫东。

谁家不希望自己有出类拔萃的后辈，他巴不得自家的子侄也有这样的年轻人。

可惜啊，自己最小的女儿年纪大了些，否则……

顾思泽挑好满意的茶叶，又翻出袋子装好，还煞有其事摆在醒目的地方，怕一会给忘记。

占自家舅舅的便宜，不碍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求人办事总要拿点东西意思一下，就当借花献佛了。

“臭小子，拿好了就过来坐，给我说说你这个同学，我怎么听人说他欠了一屁股债？”

唐志刚这会也来了兴致，他很不解，高三学生欠哪门子的债。

顾思泽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对两个大老板的追根问底，他只好一五一十从头说起。

正巧，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需要他俩的帮助。

……

“这么说，这个小伙子是个忠厚的……”

良久，唐志刚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常年走南闯北，具备铁腕手段的企业老总，这样的事他听得多，见得更多。

早就有了免疫。

只是，不同于别的信息，他留意到顾思泽提起苏月瑶时候的语气和神情。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作为过来人的唐志刚，一眼就看破顾思泽言语中蕴含的情意。

唉——自家女儿是彻底没戏了，也好，反正差着年龄。

“说说吧，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趁你唐伯伯在……”

黄卫东突兀的一句话，使得唐志刚霍然一愣，这是又要唱哪出戏？

“舅舅，唐伯伯，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咱们省去年不是取消了高考预考嘛，中专的优势未来几年肯定会大不如从前。

“相反，像一中、二中这样的高中，将会有无数农村户口的学生扎堆，毕竟谁不想搏一搏……”

唐志刚点上一根烟，考虑着顾思泽关于中专的话题，千创每年都会培训一些技校生充填岗位，今年确实比往年要少。

他抽着烟思索了一会，转头想和黄卫东交流一下意见，没想到对方竟然倚着沙发靠背，全然一副佯装看戏的模样。

“然后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看着顾思泽长大的黄卫东，自然不会轻易附和。

成熟的猎人往往将自己伪装成猎物。

自家外甥，深得其中三味。

顾思泽斟酌着用词，不紧不慢继续讲述。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投资就是投资自己。咱们做企业的，除了经营设施和生产能力以外，企业文化是必不可少的。

“唐伯伯，过去几年，那些憎恨投机倒把的人，却从来没有指向过你吧？”

唐志刚掐灭了烟，他没有立即回答，像是陷入回忆。

他是临危受命上任的，当时外资的眼镜工艺冲击得整个国内市场措手不及。

在那个节骨眼，没有一家企业短时间内具备产出与之抗衡的产品。

销量一落千丈的同时，外加物价闯关失败的后遗症，存活的眼镜企业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紧缩开支。

为了度过难关，千创不得不消减三成多的员工，一度负债过百万。

当初的辞退流程是唐志刚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去谈，他还许诺等厂子好转后，一定将大家返聘回来。

员工们信了，他也照做了，后来就是官方牵头，引进香江公司的注资，经历改制的阵痛，上下一心才有如今的千创。

唐志刚沉默了很久，他声音低沉，自问自答：“责任吗？”

黄卫东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他瞪了一眼顾思泽，责怪外甥这样掏心窝子的手段。

当年被辞的有些员工，后来过得并不是很好，唐志刚常常为此暗暗自责。

他近几年虽说一直在弥补，但是别人不提，他却始终记得，这根刺如何都拔不掉，也不想拔。

顾思泽尴尬得喝了一口茶，他也没想到几句话就勾起了唐志刚的感伤。

“咳咳，唐伯伯，我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