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轲被嬴政的问题弄得明显一愣,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王上为何突然这般询问?”
嬴政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似乎隐藏着什么,随后开口说道:“没什么事。对了,你见过吕相了吧?”
吕轲恭敬答道:“在入城之时,已与父亲相见了。”
嬴政缓缓走近,目光上下打量着吕轲,说道:“吕相与你说了夏太后之事吧?”
吕轲眉头微皱,一脸忧虑地望向嬴政,答道:“嗯,此事臣亦刚知晓。当下朝中韩系势力甚是活跃,王上欲作何应对?”
嬴政的表情略显莫名,言道:“这段时日于蜀郡可受了不少苦吧?”
吕轲微微一愣,回应道:“倒是尚好,蜀郡虽略显疲敝,然而其山川资源颇为丰富......”
嬴政神色淡然,截断其言:“不,你在蜀郡过得绝非如意。”
吕轲神情一凛,说道:“看来王上已对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有所准备。”
嬴政走近吕轲身前,抬手轻轻拍落在他的肩膀上,缓声道:“在朝中那些官员们的眼中,你此番前往蜀郡担任郡守,无疑是发配边疆般的境遇。况且近些时日,寡人对吕相刻意疏远,如此情形下,各方势力都会暗自揣度,认定你是一个可拉拢的对象。”
“依寡人推断,长则三五天,短则明日,便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前来与你接触。寡人要你投靠他们,盯着他们,帮助他们。”
吕轲微微躬身,应道:“王上放心,轲知晓该如何做。”
嬴政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事你要记住,你此番回咸阳并非寡人之意,而是吕相擅作主张,懂?”
“微臣明白!”吕轲神色一凛,垂首应道。
嬴政微微颔首,继而又道:“明白就好,你未得正式任命便擅自进入咸阳,此乃大罪。不过,念在吕相思子心切的份上,便对你从轻发落,杖刑三十,受完刑自会有人送你回府。”
吕轲听闻此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说道:“臣明白王上此举的用意,只是这杖刑三十是不是略微多了些?臣以为,十下足矣。”
嬴政笑了笑,轻声说道:“做戏要做足,这一招还是你教寡人的,如今怎的,自己反倒怕了?”
说罢,嬴政微微抬手,朝着殿外高声喊道:“来人,带吕公子下去,杖刑三十!”
两名侍卫立刻从殿外快步走入,恭敬地站在吕轲两侧。“吕公子,请吧!”
吕轲见状,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侍卫的押送下缓缓朝殿外走去。
吕轲趴在殿外的长凳上,目光瞥向一旁那位手拿长棍的年轻甲士,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说道:“章邯,咱们相识已久,一会儿下手可得轻点啊!”
章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子说笑了,王上已经严令要认真行刑,我怎敢抗命行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在下。”
吕轲一听此言,顿时怒目圆瞪,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高声喝道:“好你个章邯,你小子莫不是忘恩负义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举荐你入宫的!”
章邯眼神一冷,手中的长棍不自觉地紧了紧,冷冷地说道:“某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公子的那些‘忽悠’之言。左右,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按住了!”
章邯深吸一口气,抬起手中棍子高高扬起,随后狠狠地打了下去。
“啊!啊!”
吕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在殿外响起,在空旷的宫殿外久久回荡。
宫中那一处处阴影角落里,许多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远远地见证着这一切。
三十杖打完,吕轲的臀部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整个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行走。
章邯带着几名侍卫,他们的动作看似是在“护送”吕轲,实则架着肩膀拖行着吕轲的身子,一步步朝着宫外艰难前行。
吕轲此时面色如纸般苍白,豆大的热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吕轲虚弱地抬起眼眸,狠狠地瞪着章邯,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小子下手可真狠,给我等着,别让我逮着机会,到时有你好看的!”
章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公子还是这般孩子气,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吓唬人。”
章邯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担忧,反倒是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说话间,众人已然来到了宫门之处。
章邯朝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会意,连忙将吕轲抬上了早已在宫门口等候的马车。
章邯走上前去,对着车夫低声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其速速将吕轲送回吕府,不要在路上有任何耽搁之类的话。
交代完毕后,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启动,车轮辘辘转动,向着吕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宫之中,静谧的氛围仿佛被一道细微的涟漪打破,一名内侍神色匆匆却又极力保持着安静,悄无声息地来到此地,在太后赵姬的房门前,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敲了敲门。
“什么事?”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与不悦。
内侍赶忙弓着身子,轻声答道:“吕相三公子吕轲从蜀郡回来了。”
不多时,房门打开,只见一个男子穿着内衫,身材颇为健硕,肌肉线条在衣衫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阳刚之气,此人正是长信侯嫪毐。
嫪毐略微整理了一番衣衫,随后开口问道:“吕轲?他怎么会突然回咸阳的?”
内侍微微低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惶恐,答道:“据说是吕相思子心切,未得王上旨意便擅自召吕轲回咸阳。适才王上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怒,召吕轲入宫,还打了三十廷杖作为惩处。如今吕轲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由章邯等人送回吕府去了。”
嫪毐听闻内侍的话,神色一滞,沉吟片刻后说道:“吕轲自从被发配蜀郡后,吕相在朝堂之上本就与王上逐渐疏远,如今王上这般大动干戈地惩处吕轲,怕是彻底得罪了吕相。“
“吕三公子可不是一般人物,手中掌握着秦国最大的商会,这背后的财力和人脉不可小觑。如今他遭受如此屈辱,心中定然难免愤懑不平,这倒是个绝佳的拉拢机会。”
嫪毐目光紧紧盯着内侍,叮嘱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吕府,探听一下吕轲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