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轲嘴角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就听到张丘那适时响起的声音。
张丘微微弓着身子,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公子,任嚣那边来信了。他询问府上是否还有闲置不用的马匹,若是有的话,他想讨要一些。”
吕轲微微一怔,说道:“任嚣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我不过就是从他那儿抽调一个人,他还跟我要上价了。他要多少?”
张丘答道:“三百匹!”
吕轲听到这个数字后,不由得挑了挑眉,说道:“三百匹?这小子的胃口还真不小。”
吕轲沉思片刻,说道:“也罢,既然他开口了,那就给他。”接着,他转头问张丘:“任嚣现在在何处,打算如何交接?”
张丘赶忙回答:“任嚣如今应在赵国边境驻军。至于交接之法,任嚣说用商会的物流便可。”
吕轲点了点头,说道:“张丘,你派人去告诉郑冉,让他从马场那边抽调三百匹马,记得打上马掌,尽快送来咸阳。”
张丘应道:“是,公子,小人这就去安排。”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吕轲所预料,成蟜才带兵至赵国边境屯留壁垒就停滞不前。
长安君成蟜正值十七岁,尚年少,对于军务之事颇为生疏懵懂。加上如今咸阳满是对他不利的谣言,成蟜对当下局势充满了迷茫与不安,于是召来樊於期一同商议。
樊於期表现出对吕不韦专权盗国的行径深恶痛绝,待左右侍从都屏退之后,他便言辞恳切又满含愤懑地说道:“那文信侯吕不韦今日把兵权交到您手上,可绝非是出于什么好意。他表面上做出对您恩宠有加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想把您打发到外面去,好远离朝堂核心。”
说着,樊於期的神情越发激动,他往前凑了凑,继续说道。
“而且我这一路过来,可是仔细观察了士兵们的军备情况,那些兵器大多都是多年前的老装备了,破旧不堪不说,就连用来征战的战马,也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马,这其中的深意,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这分明就是有人想故意为难您,不想让您打胜仗!”
樊於期喘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又接着道:“倘若您此次出兵赵国遭遇兵败,毫无功绩地返回,那他们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您罗织各种罪名的呀。到那时,情况轻的话,顶多就是削去您的封籍,可要是严重了,恐怕就要对您施以刑罚,甚至是直接诛杀,您可得早做打算呐!”
成蟜听闻樊於期所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当下便走出帐外,朝着旁边的一名士兵走去,那士兵见长安君过来,赶忙恭敬地站直身子。
成蟜将士兵手中的兵器拿了过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起来。只见那兵器的刃口处有不少磨损的痕迹,泛着陈旧的暗光,握柄处也因长久使用而变得有些粗糙。再看那剑身,甚至还能瞧见几处修补过的细微痕迹,果真是旧的装备无疑了。
成蟜的脸色愈发凝重,心中的不安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愈发浓烈了起来,回到大帐陷入沉思。
恰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护卫那略显急切的声音:“将军,赵国有使者前来,此刻正在营外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特来求见您。”
护卫的话音落下,成蟜猛地回过神来,他与樊於期对视了一眼,说道:“有请他进来。”
护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那赵国使者缓缓步入帐中。
那使者身着赵国特有的服饰,脸上带着笑容,一进帐便朝着成蟜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赵使郭园,见过长安君。”
成蟜目光中透着审视,看着眼前的赵国使者,问道:“使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那使者脸上不紧不慢地说道:“长安君,我此次乃是奉了我家赵王之命前来,我王心怀大义,知晓长安君您乃人中龙凤,特封绕地予您作为封地。”
成蟜听闻这话,顿时一愣,眼中满是惊愕之色,心中暗忖。“赵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乃秦国公子,他竟要给我封地,莫不是疯了不成?”
一旁的樊於期脑子转得极快,当下便反应了过来,他脸色一变,赶忙凑近成蟜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不妙不妙,此事不妙啊!如今赵王的这封诏已到,不管您接不接受,消息定会很快在秦国朝堂之中传开。”
“到那时,即便您并无二心,可在旁人眼中,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来,您这就是与赵国暗中勾结啊。如此一来,您在秦国可就彻底待不下去了,必然会被视作叛国之人,那吕不韦等人更会借此大做文章,您的处境将会万分危险呐。”
成蟜听了樊於期的话,一时间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樊於期看着成蟜这般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凑近成蟜继续劝说道。
“长安君啊,如今这情况危急万分,可也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眼下消息还没彻底传开,您暂时还能指挥得动这支军队。依我之见,咱们现在已然是进退两难,留在秦国,那吕不韦等人定不会放过您,必然会给您安上叛国的罪名,到时候您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咱们当机立断,投靠赵国吧。赵国既然都主动派使者来,许给您封地了,想必是真心想要接纳您,咱们去了赵国,起码能保住性命,日后再从长计议,也好过在这儿坐以待毙。”
成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就这样沉默着,营帐内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之后,成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决然说道:“好,反了。”
樊於期见状,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暗自思忖。
“呵呵,果然和公子说的一样,这成蟜到底还是太年轻,不过三言两语的撺掇,轻易就被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