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看人先看骨相，再看神态。
牙婆子做这一行几十年，经手的人少说也有几万，早已经炼成了一对火眼金睛。
只一眼，她就瞧出李洛的骨相不凡，神态之从容，远不是在场其他人可比！
这样的人即便模样不俊，气质那也是绝对差不了的！
给富贵人家当书童，最合适不过！
只是不等李洛回应，人群之中便传来一道道急切的呼喊！
“大娘，我识字，我能当书童！”
“我也识字！看看我吧！”
人群里，几个读过书的少年争先恐后的举手，挤着向前。
卖身为奴，天天干这干那，累死累活，哪里有当书童读书写字来的舒坦！
“你们起什么哄！都赶紧滚蛋！”牙婆子没好气的朝着那几个少年呵斥几声，旋即又转头看向李洛。
“要是不识字也不打紧，只要人机灵一点，慢慢学也是可以的！”牙婆子说着还朝李洛招了招手，想要李洛凑近一些，好仔细瞧瞧模样。
那几个少年听见牙婆子的话，都是不由得一呆。
凭什么这人不识字也能当书童，对他们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人群里，李洛看着牙婆子那笑眯眯的样子，感觉自己在她眼中不像是书童，反倒像是一颗金蛋！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牙婆子定然是不安好心的！
“不卖。”
李洛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牙婆子。
他如今虽然是难民，但好歹是良籍。
每日有赈灾的米粥供应，静待翻身的时机便可。
将来不论是打工也好，开荒也罢，总归是自由的。
可一旦卖身为奴，那就成了贱籍，生死皆不由自己掌控全看主人心意不说，一辈子都很难再有翻身的可能！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将来得不到什么机会，又陷入绝境，那到时候再卖身也是不迟的！
牙婆子听见李洛拒绝自己，脸色骤然一沉，“你可想好了！”
这些日子里，她经手买卖了不少难民。
这给脸不要脸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怎么，你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一喝声忽然传来，旋即便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国字脸男人拨开人群，走到牙婆子面前。
牙婆子闻声转头，待瞧见来人模样，立刻又变了一张讨好的笑脸，“张都头在此，小人哪敢造次。”
张威冷哼一声，“这清河府谁不知道，王家二公子最好男色，你买人去卖沟子就把话说明白，耍的是哪门子的威风！”
牙婆子面对张威的训斥，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其他人听到，不禁又是一呆。
先前他们还真以为那王家二公子身边缺书童，哪能想到缺的居然是新鲜的沟子！
那几个争先恐后的年轻人又黑又矮，还瘦脱了相，富贵公子显然是瞧不上的！
再看李洛，这脸上虽然也是脏兮兮的，可这鼻子眼睛瞅着明显是比别人端正。
真要买去卖沟子，定然是更值钱一些，也难怪牙婆子上心！
事情这么一闹，牙婆子也没了继续挑选沟子的心情，匆匆将那些甘心卖身为奴的年轻人带上，朝着城墙下一处窝棚去了。
没了热闹，大家也就散开，各自找地方歇息。
李洛主动来到张威面前，拱手行礼，“在下李洛，多谢都头解围。”
那牙婆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凭着她的手段和人脉，想要搞死一个难民绝非难事！
今日若非张威出面呵斥牙婆子，为他解围，他晚上睡觉时说不定就要睁一只眼呢！
张威望着李洛，伸手拍拍李洛的肩膀，“晚上这里乱的很，自己小心着点儿。”
这些日子里，张威见识过不少难民，鲜少有如同李洛这般有意思的。
今日随手帮衬一把，焉知不是在帮衬来日的自己！
“多谢都头提点。”李洛再次道谢。
张威不再多言，转身率领一众衙役回城去了。
等张威走远了，阿青才又凑到李洛近前，“哥，这位都头大人似乎对你很特别，不如请他帮忙送我们进城？”
如今清河府全面戒严，除了卖身为奴的难民，其他的是休想进城！
这么一群人挤在城外，条件艰苦，又死了那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瘟疫！
所以如果有机会，还是尽早进城谋生为好！
李洛听见阿青的话，不假思索的摇头，“你脸大，还是我脸大？”
先前张威愿意出手帮忙，那是因为训斥牙婆子只需要随口几句话，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可若要帮忙进城，那需要动用的资源可就多了！
这萍水相逢的关系，他真要舔着脸去开口，被吐一脸唾沫那都算是吃到好果子了！
阿青被李洛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有些天真了，不由得尴尬一笑。
李洛也没再说别的，转身朝着先前歇脚的墙角走去。
可等他走回去，就发现这处好地方已经被别人给占了，只能再另寻他处。
不等李洛找到新的住处，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
听动静，是那群被赶走的难民出事了！
“杀人啦！杀人啦！”
“救命啊！”
一道道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昏暗的黄土大地！
不少已经躺下的人听见动静，又纷纷挺直了身子，走到营地边缘不住张望。
可天色太暗，众人什么也瞧不清楚，都是估摸着有人饿昏了头，开始杀人吃菜，这在如今绝不算什么新鲜事！
因此众人只是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又各自躺了回去。
这时李洛和阿青也终于找到一块还算安逸的地方，依偎着彼此，昏昏睡去。
梦中，李洛再次见到了那座岁月斑驳的道观，道观之中，霞光愈发璀璨。
隐约之间，他瞧见了悬挂在道观大门之上的牌匾，字迹模糊，依稀分辨“玄灵”二字！
李洛想要再走近一些，看更清楚，一道惊呼声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将他自梦中惊醒！
“死光了！那群人都死光了！”
李洛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便瞧见一个少年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似是受了过度的惊吓！
等众人围聚过来，少年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将自己早起解手看到的景象说了出来！
昨天白日被赶到远处的那群难民，全部都死了，血流成河！
每一具尸体都是被剖开了胸膛，五脏六腑尽数被挖空！
众人闻言都是难以置信，李洛和阿青的脸色更是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少年所言难民死状，竟是和他们昨日去乱葬岗时遇见的那个道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