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闲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敲响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语气有所缓和，两秒后传来回应：“进。”
安闲推门进去，看到办公室前两名专业同学蹲在地上收拾论文，都苦着脸，被训得头都不敢抬。
他们是景卉和赵奇，一女一男，是一对实验搭档。
两人合作研究的课题是水稻增产实验。
地下城的食物虽不再依赖种植米稻，但种植技术不能丢，每年研究生升学实验都会下放几个名额。
抽到这组实验的人，基本等于开卷考试，只要不太离谱，一般不会出问题。
可惜，看这情况，他俩是特殊情况。
“王导。”安闲憨厚笑道，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王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是安闲啊，之前我还想找你问问你的实验情况呢，正好，今天就聊聊吧。”
安闲心头一紧，莫名地有些发虚。
检查作业？
他没做啊……
在安闲的记忆里，他种的蓖麻种一株死一株，实验室里那棵可能是唯一存活下来的。
赵奇和景卉二人好歹还有个实验报告，他是连一点实验数据都没有。
“王导，其实我还没做出什么成果，到现在也就只种活了一株……”安闲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没有隐瞒，实验室里的数据都是内部联网的，只要授权就能查到。
一听到安闲的实验成果，景卉和赵奇捡论文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眼睛虽然还盯着地面，可耳朵却全都竖起来了。
幸福感这东西是对比出来的。
他们虽然被骂了，但要是安闲也挨一顿臭骂，那他们心里可就平衡多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王松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这个实验课题是今年植物委员会新增加的内容，硬性要求每位导师必须安排一名学生进行这个实验。”
“要不是这样，我是不可能把这么难的课题交给你的。”
王松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统计报告。
“你看看这个。”
安闲接过报告，仔细地阅读起来。
上面记录的是其他导师手底下的实验案例，报告中记录着五位同学的实验数据，这也就意味着地下城至少有五位七级植物学导师。
当然，对比成百甚至是上千的物理导师来说，植物学导师算是濒危物种了。
“姓名：费科，蓖麻存活数量：两株，平均减产百分之十？”
当安闲看到实验最成功的那个案例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他人减产都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还有一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实验数据，应该是培养失败后放弃了。
安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导。
王松点点头，说道：“你没看错，蓖麻属于大戟科植物，耐旱、耐贫瘠是它的生存优势。”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植物移植到地下城进行人工培养之后，产量普遍呈下降趋势。”
“甚至连成活率都是个问题。”
“有人研究发现，多半是地磁或者光照对植物产生了影响。”
安闲挠挠头，问道：“王导，您的意思是？”
王松笑了笑，说：“你小子可捡着便宜了，只要有数据，我就不会让你挂科，这就是今年我对蓖麻增产实验的评判标准。”
“真的假的！”安闲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他记得，自己唯一存活的那棵蓖麻好像已经达到平均产值了。
虽然只有一棵，误差很大，可即便如此，这也是实打实的数据。
就算他没有配置出植物基因改良溶液，也不耽误他的研究生升学考试。
说不定，他把报告一写，直接取代那个费科当第一也不是没可能。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捡论文的两人顿时傻在原地。
这和他们想的可不一样啊。
说好的臭骂呢？
只要有数据就给通过，有没有搞错啊，这不是号称最难的课题吗？
突然之间，两人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一开始，所有学生都以为这是个必挂的课题，都躲得远远的。
王松当时也犯难了，没人愿意接手，他也不好强行安排给谁。
虽然他可以这么做，但这种断人前程的事多少还是会招人记恨的。
最后还是安闲站出来，主动接了这个课题。
现在考核标准一出，最难的课题反倒成了最简单的课题，真是世事无常啊。
“导师，这不公平，凭什么他的科研标准这么低。”蹲在地上捡论文的景卉小声嘀咕着。
王松眉头微微一皱，心底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升起，他都懒得和景卉两人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分钟之内，给我滚出办公室。三个月之后，如果还是这种垃圾论文，我是不会给你们上报的，好自为之。”
王松都懒得骂他们了，每一届都会遇到一两个没脑子的人。
水稻增产实验的流程和案例都已经非常成熟了。
只要静下心来做，课题及格绝对没问题。
这么好的机会，被这两人搞砸了，现在居然还跟他讲公平？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女孩子的份上，单凭这一句话，他现在就想把他们的论文给撕了。
景卉被这么一说，抿了抿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王松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最后只好默默地退出办公室。
她走到安闲身边的时候，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安闲并不在意，还沉浸在提前上岸的喜悦中。
两人出去之后，这才想起正事。
“对了，王导，您能不能帮我申请一点海藻类植物。”
“这些东西倒是不难弄到，我以前有个学生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只不过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王松有些疑惑。
安闲笑着随口编了个理由：“前几天，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一种蓖麻的特殊种植方法，其中就需要海藻类植物来辅助，所以我想试一试。”
这个理由编得很蹩脚，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个理由就行，这件事对王松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方肯定不会拒绝。
“海藻类植物和土生的大戟科植物一起培养，你从哪儿找来的歪点子。”王松笑骂了一句。
“不过有想法是好的，年轻人就得多尝试，过两天我帮你弄点。”
王松并没有拒绝，还对安闲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表示了赞赏。
反正距离正式交稿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尝试一下也好，就当是增长见识了。
“那行，王导您忙吧，我没什么问题了。”安闲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办公室。
评价标准降低了，论文成绩能拿个保底的。
但谁又会拒绝把成绩弄得更漂亮一些呢？
安闲走后，王松笑着摇了摇头。
他挺喜欢安闲这孩子的，敢想敢干，人又聪明，要不是身患绝症，假以时日必定前途无量。
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