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江蓬莱
月亮如牙,高于屋顶
灯光,执迷于江心
夜色温和,烂漫又迷离
一杯薄酒,便可以握笔壮胆,孤屿
共题诗,与谢公,与子美,与周生
《登江中孤屿》《送裴二虬作尉永嘉》
悠悠瓯江水,绍兴七年
有僧奉诏于江心设坛传经
《江心相遇》
一轮明月
将高楼大厦倾倒于江心
内心不自觉地放下,那把陈腐的木梯,架起
通往故乡的路径,老村庄低矮、潮湿、苦涩
在江面上起起伏伏,霓虹闪烁。村口那株樟树
与江心屿这株,有着同样的姿势——
伸出双手,弯腰探向流水的方向
仿佛要把眼前人,深深拥进怀里
夏风拉扯一位姑娘黄褐色的长发,仙气飘飘
光影流年移动,江心浪淘沙
历史从来都不是静止的,它们一浪接一浪,惊人地相似
一座江心屿,与一个被淹没的小村庄
一株樟抱榕,与另一株立在村口的大樟树
一个叫渡口,一个叫村口
在江心,在月色里,不期而遇
《江心榕树》
独树成林,好生水边
“自瓯郡以南随便有之”
公园、埠头、塘河两岸、学校、医院
政府大楼,甚至江心屿东塔塔顶
榕荫浓密,枝干纠结相附,脉络相连
铺天席地的气象,意趣横生
纤细者悬空飘曳,结伴而行
粗壮者落地生根,生命如炬,庇荫众生
人们在榕树下捉迷藏,下棋,吟诗作对
百鸟出巢,百鸟归巢
大树底下好乘凉,榕树下的温州
婆娑多姿,扎根土地,顽强生长
那是一棵榕树的精神
也是温州人的精神
《孤屿听钟》
钟声
是寺院庙堂的“法器”
两千多年前的钟鸣鼎食
是乐器,是信仰,是祷告,是召唤
是耳畔禅声,是爱的叮嘱呢喃
今日,我只看到夕阳落下,众鸟归林
我只听到僧人唱诵
倒是那轮昏黄的月,悬挂在天边
圆圆暖暖的,传递着内心隐隐的钟声
《岛上果实》
不知名的果实
黄澄澄的,铺满一地
有的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有的被踩得一片狼藉
树上悬挂着的,依然鲜亮
新生的叶子,叠加在老叶上
托举着果实,托举着生命鲜活的部分
我的内心,也有明亮的地方和狼藉的部分
我知道,待到接替不过来的时候
不管明亮还是狼藉,高贵或者卑微
有一天,都会被踩于地上
消逝于无形
《江心樟抱榕》
在雷霆里
轰然转向,横卧
似一条江的脊梁
1300岁的高龄
已修炼成仙,正反横竖,有形似无形
樟榕筋骨逶迤叠翠,直指江心
身上云日相映,鸟喧蜂蝶闹腾
周围人流熙来攘往,江湖生风
樟榕从容相拥,密语窃窃,温暖潮湿
在树洞里生发回音,有苍劲蓬勃之力
1300岁,早已洞悉夜的黑、昼的白
人心的复杂,世事的无常
即使匍匐在地
依然有你攀不起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