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若事事寻圆满,大约是不可能的。
就像李辞,就算她所要追索和寻找的,微乎其微,近乎渺茫,可她还是一头扎入了大亓旧史里。
犹如种子进了固土,扎的牢牢的,根本没想过要出来。
她唯一的愿望是希望可以用自己不熄的坚持,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寻得一个结果。
很奇怪,她在别的事情上分明是三分钟热度,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竟然固执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同行都摇头评她是疯了。
可是,李辞不这么以为,清雨廖廖的夜,她的梦里总是出现那个孤寂又清瘦的背影,飞鱼服的金纹里藏着他的抱负与不凡。
她查遍各朝,终于在大亓史里找到了那件独有的飞鱼服着身者。
他姓苏,名冼。
苏冼,冼之意,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意思吗,洗净污垢,除尽贪婪。
可史书记载,他半生杀孽,欺心不诡。
李辞心想,如果有机会,在梦里问一问他也好,因为她不相信,那个梦里数次回眸的青年,是这样的人。
她的心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
梦里的他常常眉眼紧蹙。
李辞想,大约是没有机会的,自己又异想天开了。
可是,她没想到,睡了一觉醒来,她竟然真的看到了古言小说里描写的古色古香的卧房。
李辞没有惊慌,她打量着四周,又掐了好几遍自己,这才出声喊人。
“来人呐小姐醒了!”见她醒来小婢女忙跑出去大喊道,“小姐醒了!”
听着屋外乱糟糟的,不一会儿便来了好多人,为首的是几对三十多的夫妇。
李辞一脸懵的看着他们欣喜若狂的样子,摸了摸脑袋。她看了看四周,根据称呼确认,眼前和蔼的眼底含泪的一对儿华服男女应该是原身体主人的父母。
剩下两对应该是叔叔婶婶的身份。
他们再三确认她没有任何身体问题后,便慢慢清走了其他人。
华服夫人抚着李辞的脑袋,心疼的说道,“熬过来就好,太好了”眼底的泪是藏也藏不住的往下掉。
“小辞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两对儿夫妇也如是这么说道。
“我想再睡会儿,”李辞看着他们轻轻道,“母亲”。
“好,我们这就出了”被子前的夫人说着便替李辞掖好被子,“走吧”。
她们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小姐休息,几人都出去了。
李辞歇了一口气,等他们都走了,听不到声音了,这才轻声将丫鬟喊来。
询问完丫鬟之后她终于确定了。
这里是大亓,如今正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承平二年。
其实,李辞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她的第一想法是,能亲眼看到苏冼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才好,可是,苏冼对于她真的很重要,虽然未曾谋面,可是她的时光都耗在了他身上,总要亲眼去看看他才好。
她记得《大亓纪》里有这样一句话,”重九日前因苏卿因,无敌,帝悦,赐近臣饮于宫苑,召冼宴射苑中。”
近臣是谁呢,正是大亓锦衣卫指挥,享帝恩无数,人人钦之。
从古至今呢,能被写进史册的不多,而能上史书且被褒扬的,更寥寥无几。
传闻这位指挥使大人手段狠辣,少年时其阴戾便已展露无遗。
上京中人若提时,便是纷纷摇头,皆言杀孽之重,这是一代代人通传下来的,他狠辣,冷血,没有心,犹如奸佞当道,为祸朝纲。
若他们都如此说言,李辞诚然无法辩驳,可是有处记载却很令人不解,就是汝南王,这位侯王生平清白,最恨奸佞,却数次为人人喊打的苏冼辩驳。
如果苏冼真的罪大恶极,那么汝南王怎么会这样做呢。
李辞揉了揉眉心,收回了思绪,她现在得到的信息是,自己是李家嫡女。
没错,上京四大世家之一,李家的嫡女。
算着时间,新帝刚上位,应该快到大婚的日子了。
大亓qi朝今日已历百年,先帝萧琰早年才思敏捷,博通文史。
后朝却昏庸无道,因宠信佞臣,丹药服食过多,幸于靖安三十四年,驾崩。
原因太过丢人,所以被史官一笔带过,但是,给太子萧意留下的江山社稷尚且还可。
皇储萧意顺势即位,立裴家女为后。
说是裴家女,但其亦是皇室中人。
裴家女,虽姓裴,名青樾,但却是新帝没有亲生血缘关系的姊妹。
裴青樾,也是临安公主萧楉的义女。
萧楉为萧意姑母,萧琰之姊。
按辈分,萧意尊称萧楉一声姑母,而裴青樾当唤萧意一句表兄。
承平二年冬,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世家百官在此吉日,齐聚长明宫中恭贺。
但是也少不了八卦议论了。
京中四大世家,裴,辞,秦,宋,裴家女今日入宫为后,可是让裴氏狠狠赚足了脸面,一时荣宠无限,意骄人满啊!
裴家本就尚了公主,地位与皇族无异,此后不知还要怎样志得意满呢。
众人皆恭贺不已。
裴老太爷听的嘴都合不拢了,只重复着道“裴氏之福哇,裴氏之福…”
人声鼎沸,宫中处处洋溢着喜乐,红色的绸带绕过宫柱上,高高架在檐廊顶。
新人帝后携手拜了天地高堂,一起入庙祭祖,大礼既成,千秋万岁,不可辜负。
少年帝王一双凛冽黑眸,流畅而贵气,带着上位者的气息,红色喜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矜贵俊美了。
他紧紧握着身旁女子的手,一起跨过了未央宫的门槛。
人声被大门隔开,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了。
裴青樾头顶着重重的凤冠,压得她整个人都难受的不行,但是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顶一天把这个死沉死沉的玩意儿。
她正要说话向人抱怨,方才想起盖头还没揭呢,忙闭上了嘴巴。
内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的人声靠近自己,裴青樾抬眸的瞬间,盖头被眼前少年已然挑开,并且飞了出去。
“阿樾妹妹”萧意的声音竟然带着些许颤音,看向少女的俊脸也红了几分。
“阿兄,不”裴青樾忙娇羞改口道,“陛下,臣妾的肩膀好酸啊”
她娇声娇气的说道。
“阿樾叫我什么都可以”萧意温声说道,说着他亲自将少女的凤冠轻轻取下,“这下,就不重了”。
仔细的,生怕弄疼她。
“陛下对阿樾真好”裴青樾羞红着脸说道。
话音刚落便被他一把搂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