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后，霓虹灯光陆续点亮，就像人间有股倔强的力量，正在抗拒黑暗的笼罩。
在师父的呼噜声中熬了一下午，实在无法静心入定的李知恩拉开房门，瞧见立在门前的两只购物袋。
李知恩从未见过这种袋子，但其干净简约的外表透着一股崭新的味道，让他隐约感受到诚意。
袋子里，装着两套新衣服。
李知恩摸了摸身上的黑色布衣，这是六师姐为他量身裁制的，每年两套，现在却只剩身上这一件，他舍不得换。
可白天的时候祖一说得很清楚。
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稍有不慎都会暴露师父的仙家身份，为免节外生枝，他应当分清轻重缓急并照顾周全。
“嗯，只是暂时换下，六师姐不会怪罪的。”
李知恩回头瞧向黑漆漆的房间，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进屋去更衣，他轻轻的带上房门，用天石剑立在门框边，卡出一条门缝。
然后趁着走廊里没有旁人，窸窸窣窣——
迫于以往几位师姐给出的压力，李知恩在盥洗更衣这一块颇具心得，主打的就是一个快速。
然而当他飞快的去除上衣进入到心跳加速的脱裤子环节，隔壁房门突然‘吱’一下被拉开。
“……”
祖一半只脚迈出走廊，又缩了回去。
面对瞬间将裤头拽到胸口上的李知恩，他明显惊疑了两三秒，而后才取下叼在嘴里的扳手，防身似的挡在身前：“你小子…不会是女的吧？”
李知恩惊魂未定的瞪着眼，一脸不解。
祖一这才松了口气：“那你慌个鸡毛啊，都是爷们客气啥？”
说话间，他随手往胸口上一拍，身上的衣服突然收缩消失，这一幕又将李知恩吓得瞳孔一缩，本能的后撤了小半步。
祖一不知道李知恩以前在山上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生活，但通过这一系列的微小反应，他料定李知恩是在温室里长大。
就像他的义妹女友，刚认识那会纯得要命。
“放心吧，这地儿还算正经，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谁会刻意跑过来对你流口水。”
正不知所措的李知恩将信将疑的四处瞧了瞧，随后冷静下来暗中观察，悄悄比对祖一的上半身。
再三确认没有肥大的突出后，李知恩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山下，没有师姐会组团埋伏他。
“怎么，别个都是没见过女人，你小子是没见过男人是吧？起开起开，再盯着看，眼睛给你挖喽！”
祖一往走廊里一蹲，顺势将自己的右臂卸下来丢到地上，然后抬起扳手哐哐一顿砸。
“你在…干什么？”
李知恩目光往过一瞧，发现祖一的左肩断口并非血肉，而是一圈闪烁着微蓝光芒的奇怪铁骨。
祖一头也没抬的抱怨说：“修义体啊还能干嘛，真不知道你的力气是哪来的，我这骨架可是最新的米隆超合金，居然两巴掌就短路了，害老子喝口水都抖一身。”
说着说着，他瞟了眼满脸好奇的李知恩：“你没见过义体？”
李知恩这才蹲下来，对地上这只完全仿真的假手臂细细打量：“我六师姐平时也会做些木傀来助我练功，但跟你这个……应该不是一个物件。”
祖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不过李知恩对此较为好奇，并连番追问。
祖一本不是耐心的人，也不想拖着伤带着虚弱跟李知恩白费口舌，但他瞅了瞅手里的扳手，心想打不过，索性不厌其烦的为李知恩讲解，顺带也教授了一些生存须知。
“想在我这住下去你就得记好了，无极领域也叫无限乐园，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蓝星分线，神州东都旧城区，那边那些高楼就是新区…”
“在无极领域的所有分线世界里，任何资源都是无限的，且都有具象化的呈现。比如血脉进化、机械改造都是每个无限公民应具备的常识，而义体更是贫民医疗的首选，相比之下你们仙人就没有这类烦恼，不了解也正常。”
“……”
“哦还有，以后不管你去往哪条分线，通用货币都是无限积分，至于积分的获取和使用…”
祖一说得口干舌燥，暗示了好几次，李知恩却连杯水都不知道给他递，于是他也懒得教了，话锋一转便想结束这一番只有付出的教学：
“说来，你连义体都不知道，肯定也没去过市政局登记吧？那往后的也不用我教了，你用不着。”
见李知恩自顾自的沉思，祖一本以为这就巧妙的结束了，不料刚要站起身，李知恩的手就跟钳子一样突然又给他拽住，差点把他的右臂也给卸下来。
“市政局在哪里？怎么登记？可有危险？”李知恩的眼睛在发光，就像刚毕业的学生逛了一天的人才市场终于寻到一处专业对口，好学求知的欲望相当强烈。
祖一的额头却猛地暴起一根青筋，他不耐烦的甩开李知恩，反手往自己房间示意：“你不是要换衣服吗？害臊就去我屋里换，顺便往床上瞧一眼，那是我的女人。”
听说屋里有女人，李知恩刚撅起来的屁股又沉了下来，却听祖一接着说道：“看过之后转告你师父，就说我祖一说到做到，绝不会为了别的出卖你们。只许你看一眼，多看一眼我要你命。”
一听是替师父看的，李知恩马上便无视掉祖一的威胁，他大大方方的走到701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和他们的房间一样，701中也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映照出基本相同的室内装潢，以及窗台下的一张大床。
李知恩抬眼四处看了看，带着谨慎的走进室内。
就像祖一脸上那紫一块青一片的伤势，凌乱不堪的房间中东一撮西一堆，全是染着血的纱布，以及许多用尽了弹药的枪械。
李知恩没见过枪械，但其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让他微微凛眸，忽然便联想到六师姐制作的一些追风陨铁弩。
——这山下人间，满是奇怪的兵器。
——外表并无锋刃，暗器?
李知恩随手捡起一块铁饼，警惕着飞剑飞刀之类的袭击，就在这时，幽暗中一抹野兽般的呼声吸住他的精神力。
追随着望去，声音是从床上传出来的。
床上，躺着一个红头发的人。
厚重的被子将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脑袋也都遮掩了起来，只有分明柔顺的长发散乱着，透出某种危险气息。
李知恩小心翼翼的上前，用手中铁饼稍稍挑开盖在对方头上的被子，旋即眉头一皱。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遍布经络，呈黑红两色，疑似中毒般使其呼声堵塞，睡梦中神色痛苦。
李知恩只跟四师姐学过一点外敷回春之法，还不算真正的通医术，但直觉告诉他，这姑娘坚持不了多久。
很快，李知恩换好衣服，回到走廊。
他什么都没问，祖一也没想说。
“你拿着我的肾干嘛？”
“诶？”
沉默中，李知恩抓起另一只购物袋回到702，此时客厅里已经听不到呼噜声，师父豪迈的睡相似乎也收夹了些。
李知恩假装没看到，他径直走进厨房盛出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再出门去，一脸严肃的送给祖一。
祖一很意外，不由失笑：“谢了。”
说话间，他将看似完好无损的义体手臂往肩上一挂，谁曾想这手臂就跟死透了一样，耷拉一垂毫无反应。
李知恩满脸期待的盯着看，结果越看神色越古怪。
祖一青紫的脸倏然涨红。
然后突然恼羞成怒的拽下这只破手，‘草！’的一下甩进701，同时抢过李知恩手里的两碗汤面，一只手喝一碗端一碗，倒也忙得过来。
这回轮到李知恩笑出声：“好吃吧？”
“我只是试试有没有毒。”祖一随口嘴硬，回屋后却是直奔床铺。
往床边一坐，他天生凶急的性子便也跟着安稳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轻轻的掀开被子。
看着少女可怖的面庞，祖一连呼吸都浅了些，不过他还是温柔着为少女撩开眼睛上的碎发，然后端起热汤面先往自己嘴里含，再起身来，俯下身去，像对待这个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慢慢往少女的嘴里喂进去。
紧接着，让祖一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一睡如死的少女忽然有了反应，她暗红色的毒唇微微蠕动，似乎很口渴，分明还想喝。
祖一喜出望外，他连忙端起碗来，再续几个深吻。
与此同时，隔壁702中。
李知恩在门廊隔间里找到了一面镜子。
漆黑中他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但是崭新的衬衣穿在身上有一种格外的轻爽，白色的荧光胸针在黑暗中微微闪烁，述说着山下人间的奢华审美。
然后是裤子。
粉滑滑的精纺面料给双腿肌肤带来莫名清凉的触感，无意间还有点空溜溜的微妙感觉。
李知恩前后摸个不停，总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穿着裤子，直到双手摸进裤兜，他愣了一下，然后取过天石剑往里插……
就在这时，客厅里亮起刺目的白光。
“师父！”
李知恩被突如其来的光闪了眼，却还是下意识的急呼了一声，并且转头就往出跑。
“莫慌，灯光而已。”
时隔半日，师父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空灵感，但同时也透出一种分明的漠然。
李知恩止步于门廊中，忽然看出师父有点奇怪。
不像白天那会，此时的师父明显紧绷着什么，特别是那握在桌面上的拳头，似乎想捏碎什么。
忽然，李知恩就像脑筋被踹了一下后突然回正。
他冷不丁的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长长的哈欠：“师父晚上好，徒儿也是刚醒，我这就去准备汤面。”
——什么是仙子？
——仙子就是不愿意吃多了然后去拉屎的女人。
李知恩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和他一样，但他知道，如果是他撇在地上睡得五仰八叉流了一地口水还打了一天的呼噜并且被师姐们全程目睹，醒来后他绝对不会等着被取笑。
他会直接跳崖。
所以到厨房的这一小段路他走得很辛苦，直到抓起锅铲的这一刻，他才忍不住挤出嘴角边的小酒窝。
——真正孝顺的徒弟是绝对不会取笑师父的，但我这锅汤熬了一天是真的香……“库库库~”
客厅中，师父分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偷笑声，于是她更加用力的攥紧拳头，一双极漂亮的瑞凤眼中渐渐浮现出想要杀人灭口的死寂。
耳朵却不受控制的变成粉红色。
李知恩端着碗走出厨房，看到这一幕马上就亮起了眼眸，同时也夹紧了屁股，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双手将碗筷放到桌上，道了声：“师父请用。”
而后来到师父对面老实的跪坐下来，假装无事发生的转述祖一教他的那些知识点。
说话间他左顾右盼，尽量不去看师父的表情，也得益于此，他渐渐捕捉到一丝异常。
——这光，是如何点亮的？
——师父，是如何知晓的？
师父迟迟没有动筷，也没有认真在听李知恩说话，她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同时也有了些抗拒。
她永远不会忘记刚才醒来的那一刻，那个瞬间里她丢了太多的东西。
流满地的口水…
卷到腹上的裙摆…
干涩的喉咙…
自修炼以来就没丢过的丑态，似乎都丢尽了，而招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碗热汤面。
“嗯？”
师父忽然发现不对劲：“怎么才一碗？”
她没有明说，可李知恩还是感觉到了关心。
于是些许局促荡然无存，李知恩傻笑道：“下午熬太久，不小心就把汤水给熬干了，刚才给隔壁送了两碗过去，所以只够一碗的。”
“没关系我不饿，师父用就好了。”
师父沉默了片刻，心里的抗拒渐也消失。
终于，她拾起了筷子。
李知恩则笑的愈发的开心，与此同时，他抓过购物袋，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是他们送来的新衣裳…”
他没有直接将购物袋递过去。
他知道师父只钟爱身上的雪纱裙。
等了片刻，师父果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她一口一点的吃着面条，没有嗦出一丁点响动。
李知恩只好将购物袋放到一旁，转而收敛情绪认真的说道：“师父，想在这山下生活，似乎得先去市政局登记成为公民，成为公民之后才能获取积分，积分好像是他们的货币，我想，我是不是去登记一下？”
师父头也不抬的反问：“为什么？”
李知恩见师父没有直接反对，顿时便有了一些底气：“嗯……我是觉得，师姐们下山很久了，如果能很快就找到她们的话，师父也不会领我来这里，所以当务之急应是稳定下来，如果能顺利成为妖国公民，想必能免去许多麻烦。”
“你觉得，会顺利吗？”师父再次反问。
李知恩蔫了一点点，不过还是速答：“徒儿觉得可以试试，我听阿祖的意思应该是有其他的仙人这么做了，如果仙人们都可以顺利登记，那我一介凡人…或许也没问题。”
师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突然唤了句：“过来。”
李知恩愣了愣，然后乖乖挪到师父身侧。
正当疑惑不解的时候，师父极立体的绝美侧颜猛的吸住他的目光，李知恩忽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于是本能的低头躲避。
片刻后，一双洁白而修长的手再次闯进他的眼帘。
它们带着分明可见的白皙和柔软，以及不容躲避的霸道径直伸向李知恩的前襟，而后捻住他衣上的纽扣，轻而缓的将其逐一解开。
“扣子要对齐。”
师父的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因此，她的言辞动作形成了小小的反差，让李知恩始料未及。
也就是这时，李知恩惊愕的发现，师父好像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冷漠，好像也没有师姐们说的那么吓人，甚至好像……很好相处？
就在李知恩以为这可能是梦境的时候，师父伸手拿起购物袋，顺势将桌上的碗往过一推：“剩下的你吃吧。”
说完，她起身往门廊隔间走去。
李知恩有些懵圈的看向桌上这碗汤面，分明还剩大半，那些熬得烂熟的美味，师父都留给了他。
面对这忽如其来的转变，李知恩一时间竟忘了反应，直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然后再次愣住。
门廊隔间的墙壁，是透明的。
师父走到镜子前站定并抬起双手撩起长发，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雪纱裙开始向上向下收缩，使她那优雅端庄的侧身轮廓悄然变化，那分明可见的前凸后翘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更加饱满，而那逐渐现世的白皙双腿就像温养了无数年的绝品玉柱，瞬间吸住又瞬间碾碎了少年懵懂的心智。
——师父的腿…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