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擎云去了哪里?——”
“秃鹫山”的大火终于熄灭了,整个“青云寨”都被烧成了平地,盘踞在此处十几年的强人,算是彻底失去了巢穴。
残月隐去,红日初升,“秃鹫山”下又来了四人,正是泰山派的天松、天柏一行。
这四人也是连夜赶长途来的,天松、天柏和建除上到了被烧成白地的“青云寨”,而同行的马奇却在山下看管马匹。
厮杀了大半夜,十七名锦衣卫折损大半,就连领头的刘百户都被重伤了,众人索性没有下山,反而就地休养起来。
王威却很为难,一边是没了踪迹的擎云,一边是伤势颇重的李猛,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反倒是缓过了一口气的刘百户,看出了王威的窘境,强忍着背上的伤痛,前来宽慰王威。
其实,王威自己心里也明白,凭借着他的脚程,是无法追上擎云的,除非快马疾驰。
可是,自己即便是追了上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况且,李猛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又不放心将其交到锦衣卫的手里,就这么犹豫的功夫,天松他们也顺道找了过来。
“天松师叔,都是弟子无能,没有护得云师兄周全......”
真见到天松几人到来了,王威心中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直挺挺跪在天松面前,眼泪都流了下来。
“王八蛋你给我站起来,到底云师弟怎么样了?”
看到王威这样模样,而一旁的李猛甚至都无法坐直身子,一向脾气好的二师兄建除跳了过来,一把将王威的前襟抓在手里。
“建除,撒手!让他好好说——”
这时候,天柏也发话了。
这位天柏师叔不算太聪明,武功进境和性格一样也是温吞吞的,可是,他对自家掌门师兄以及掌门师兄座下这几名嫡传弟子的关爱,可一点儿也不比旁人少。
“咳咳......二位想必是泰山派天字辈的道长吧?本官刘刀雄,乃是济南千户所的百户。”
“昨夜此处发现诸多魔教中人,经过一番恶战,群魔授首,只有一名魔首遁逃,贵派的擎云小道长就追了过去。”
“咳咳......若非擎云小道长及时赶到此处,本官这条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泰山派和擎云小道长这份恩情,本官记下了——”
从厮杀结束到现在,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幸存的八名锦衣卫各自包扎完毕,有余力之人甚至还将死难的袍泽摆放在一起,这要等济南府千户所派人来查验的。
看到跪在地上的王威,刘百户心中有些不忍,在一名锦衣卫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天松等人的面前。
“原来是刘百户当面,贫道泰山派天松,这是鄙师兄天柏和师侄建除,不知刘百户因何与我那擎云侄儿结识?他......可曾受伤?”
事实上,天松一上山就看到了刘百户几人,甚至他昨夜从钱掌柜口中早就听到了这些锦衣卫的行踪。
只是,天松打心眼儿里不太愿意跟锦衣卫的人打交道,又心系擎云的安危,就没过去同刘百户打招呼。
原来,昨日在进入济南城之前,天松等和擎云三人分道扬镳,他们去“长风镖局”扫听消息,让王威和李猛陪着擎云先一步去了“聚丰德”。
天松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一则出于对擎云的保护,再说了,扫听消息而已,擎云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跟了过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当天松等人刚刚接近“长风镖局”那条街,就看到四周有三三两两的官兵在巡视,其中也不乏锦衣卫的人。
看来,想进入“长风镖局”之中一探究竟是不可能了。
还是马奇地头熟,从“长风镖局”再往南,隔着两条街有一家店铺唤作“济仁堂”,在那里马奇找到了一位姓林的熟人。
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乃是马奇曾经帮助过的一位药房掌柜。
准确地说,那还是马奇未上泰山之前,曾在济南城里惩治过一名当街调戏女子的泼皮,而被马奇救下的那名女子,好巧不巧正是“济仁堂”林掌柜刚刚出嫁的闺女。
有了这份渊源,彼此又都住在济南城里,一来二去的,马奇也就和“济仁堂”林掌柜成了忘年交。
可惜,林掌柜并非江湖中人,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还赶不上“聚丰德”钱掌柜知道的多。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当天松等人也去到“聚丰德”之时,擎云三人已经在数十里之外了。
当着天松和天柏道人的面,钱掌柜半句谎话都没敢说,他甚至还提前为天松几人也准备了快马和食物、清水。
事已至此,天松道长又能说些什么呢?
一行四人,连口水都没喝,只是换过钱掌柜送上的快马,依然由钱掌柜领着,从北门出了济南城。
到底是晚出发了近两个时辰,当天松等人找到“秃鹫山”的时候,已经是眼前这种情景了。
难得刘百户还是一个热心肠,将昨夜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天松道长讲述了一遍,王威就这样直挺挺地在那里跪着。
他和李猛跟来就是为了保护擎云的,如今他们二人在这里待着,却把擎云给弄丢了,王威死了的心都有啊。
“多谢刘百户实言相告,‘恩情’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泰山派弟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分内之事,更何况还是面对魔教贼子?”
“既然我那擎云师侄已经追踪魔首而去,贫道等也不便在此久留,只是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刘百户能够相助一二。”
听完刘百户的诉述,天松道长暗暗心惊。
按理说,擎云的身手他应当是知道的,却没想到擎云的“泰山十八盘”已经能运用到如此地步。
天松道长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位刘百户身上的功夫应当也不错,能让这样一个人真心称赞并感谢的,想必擎云昨夜的表现一定精彩异常。
越是如此,天松道长就越是心急,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擎云。
“天松道长这是说哪里话来?只要是本官能够做到的,就绝对不会推辞——”
方才这位刘百户说感恩的话是真,可那也是冲着擎云去的,没想到来的这位天松道长居然来了个现世报?
“这两位也是我泰山派的弟子,如今有伤在身,若是不麻烦的话,还请刘百户将其二人一同带回济南城。”
王威身上沾满了鲜血,天松道长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可一旁的李猛看样子的确伤的不轻啊。
擎云去追踪魔首,听刘百户所说,昨夜诛杀的魔教教众只有十几位,那就意味着有大部分魔教已经去往了他处。
擎云会撞见他们吗?
“此事天松道长尽管放心,说起来这二位昨夜同本官也算并肩作战过,我锦衣卫还没有丢下袍泽的道理。”
听到天松道长所求乃是此等小事,刘百户连磕都没打,直接就答应下来。
“天松师叔,小的并没有受伤,这些都是‘青云寨’强人的血,就让小的也跟着去找云师兄吧,不找到云师兄,小的......”
听到天松道长居然要将自己留下来,王威有些急了,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也好,那就让马奇留下来照顾李猛,咱们走——”
是王威还是马奇跟着,天松道长其实都无所谓,冲着刘百户一抱拳,急匆匆下了“秃鹫山”。
......
翻回头再说擎云,看到那位使鞭的单手拎鞭向山下遁去,擎云提着长剑就追了下去。
真个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
那位一边在前边跑着,一边还不忘回头张望,他相信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放他逃走,这么好的机会,换做是他也不会浪费掉。
果然,还没等他跑下“秃鹫山”呢,就看到了擎云的身影。
这身法好快啊?
这是那位使鞭者最直观的感觉。
要知道,擎云所用的“泰山十八飘”身法,那可是在泰山的十八盘上练出来的,而且是一边练剑一边修行身法。
数年之功如同一日,现在施展起来,那快劲儿就甭提了。
“魔教贼子,哪里逃?——”
十三岁的擎云,刚刚开始变声,这大半夜的,一嗓子吼出来,整个“秃鹫山”都在应回音。
我的......
使鞭的那位听到擎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只能再次提速,向山下纵跃。
就这样,一个在前边拼命跑,一个在后边紧紧跟,二人下了“秃鹫山”就上了官道。
真论起实力来,使鞭的这位要高于擎云一大块,毕竟对方一身修为已经踏入二流境界,只是他现在的情景也太惨了点儿。
“十八节紫金鞭”弄丢了一支,左臂被“紧背低头花装弩”洞穿,耷拉在那里,跑起来一摆一摆的,钻心的疼痛。
轻身功法似乎并非此人所长?唯一能够仰仗的,无非是一身浑厚的内力罢了。
“小杂毛,今日这笔账,爷爷会算到你们泰山派头上的,让天门那个蠢货给老子等着——”
二人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多里地,奇怪的是,别看擎云身法很快,却始终没能追上前边那个使鞭的?
或者说,每当擎云追到只剩下三五丈的时候,好像突然没了气力?
如是者三,那位使鞭的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你小子内力不行啊?
也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而已,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有多少内力啊?
若非使鞭之人左臂的伤实在有些重,他都想回过头去,直接一鞭结果了擎云的性命。
那位说,擎云是真的追不上对方吗?
是,也不是。
单论轻身功法,擎云的“泰山十八飘”已经达到小成,又有“纯阳无极功”的加持,短距离之内追上前边那位绝对不在话下。
之所以没立马赶上去,擎云还是对那位有些忌惮,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擎云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因此,他就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纯阳无极功”既绵且长,更何况对方还伤了一臂,甚至每每拉动伤口之时,还滴滴答答往下滴血呢。
“是吗?就你点微末功夫,又岂能是我师尊的对手?你这一路向北跑,不会是想跑回黑木崖去吧?”
听到对方居然开口讲话,擎云又岂能示弱?
“黑木崖”,那可是魔教的总坛啊!
在当今武林之中,无论是黑道中人还是白道中人,无不谈之色变,可擎云竟然一张嘴就这么说出去了?
“哈哈,好一个年幼无知的小杂毛,连魔教的总坛你都不放在眼里吗?真不知道天门那蠢货怎么允许你这样的弟子下山的?”
这二人一边跑着,居然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浑然不像是生死相搏之人。
只是,听到对方这句话,擎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一时又没咂摸出滋味来。
又出去了三十多里地,方向不再径直向北而是折向西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离开了山东地界。
可惜,擎云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春风如酥,骄阳暖照,越过几处稀疏的村落,前边又出现一座山,看山形并不十分高大,也就百余丈而已。
此时二人已经偏离了官道,道左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直通向前面那座小山,擎云却停下了脚步。
“小杂毛,你怎么不接着追啊?再往前跑三里地,爷爷一高兴说不定把什么都会告诉你。”
擎云停住了脚步,前边奔命那位使鞭之人,居然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右手的单鞭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擎云预料的没错,这一路跑来,少说也有七八十里地了,对于他这位重伤之人,体能还真就是一个考验。
可是,擎云不想再追了,或者说他不敢再追了。
因为,擎云发现前边的小山脚下,出现了一处庄园。
“你们魔教那些腌臜事,小道也没兴趣知晓,跑了一夜小道有些累了,告辞了——”
说声告辞,擎云转身就想离开,道旁的大树上却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邓师弟,你怎落得如此狼狈?这是引鬼上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