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吴山村过来的地痞无赖还真不少,分两拨同时进行。
一拨人潜去烧玻璃炉那边进行破坏,虽然守夜的村民拿了木棍农具去护卫,仍旧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几个定型的模具和冷却装置被完全破坏了,临走又闯进库房,打翻四个库房守夜人,一通打砸,几乎把做出来的玻璃罐砸毁了一多半。
另一拨人潜到五个烧玻璃匠人住的院子,虽然院外有排了班值夜的村民,但是值夜的村民太少,总共仨人,抵抗不住人家十来个人。五个匠人师傅有两个年纪大的几乎没什么战斗力,被打伤三个,另外两个稍微年轻点的被缚走了。
王守正半夜就被吵闹声吵醒了,匆忙起床,也没叫醒两个贪睡的少年,只是一推房门看到王琳琅也已经走出屋子。兄妹俩点了个预先准备好的应急火把,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住在隔壁的两个护卫已经呈拱卫之势守在他大门口了。
众人抬头看到北边库房那里有火光窜起,哄闹声中,王琳琅仔细聆听,辨别出是住在几十丈外的匠人师傅们那里,传过来的呼救声,她拉起哥哥就向那个院子跑去。
等他们赶到匠人师傅住的院子,院门大敞,贼人已经走了,有两位已经躺在院子里的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受了很重的伤,还有一位腿被砸折了,站不起来,坐在地上哀叫呻吟。
王琳琅刚要去追那些强盗,王守正一把把她拽住道:“双拳难敌四手,先别管贼人,救人要紧。”
王守正招呼两个护卫把火把举近一点,他蹲下身细看,只见两位躺地上的师傅也看不出哪里受伤了,全身也没有血迹,王守正轻轻捏一捏他们身体各个部位,好像也不是骨骼有问题,单纯只是昏迷还是内脏已经损坏,他不敢确定。
再看那位断了腿的师傅,正是青州府来的老刘师傅,他右小腿挨了一棍子,虽然从外看不出骨头折断的样子,但明显已经肿起来,现下看来,反倒是他伤的最重。老刘师傅痛得冷汗直冒,话都说不清楚了,王守正赶快吩咐王琳琅去请村里的郎中,看看会不会接骨,如果不行就得连夜赶去县城里。
接着王守正又从老刘师傅嘴里,拼接出他儿子和另外一个陈师傅,被过来的十几个强梁绑走了。
王守正全程没有言语,牙齿咬得腮帮都鼓出来了。
他是真没料到吴山村这个吴占奎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这么大能量,除了搞破坏,竟真敢干出绑架的事,无所忌惮,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不愧是出海盗和暴民的地方!
放在京城那边,纵然世家大族做些不见光的事,也要在明面上顾忌着几分——谁敢这么公然挑衅官府,那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等到天明弄清楚情况后,清点了一下,这几个月来投入的人力物力,几乎毁得七七八八。
村民中有几个女人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王大善人这厂子成这样了,如果做不下去,他们这村子里,得有几十家人家又没有收入,继续过原来那种连盐都吃不起的日子了,这可怎么是好?这杀千刀的吴占奎,死全家的夭寿儿!
老刘师傅已经被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驾着村长家的骡车送到县城找跌打师傅去看了,王守正的一个护卫也跟着去了。
族长气得险些没吐血,族长的大儿子一早就带着几个村民去县衙告状。
王守正却什么都没做,只吩咐两个掌柜的先安抚几个受了伤的人,他自己则回到他的小院里。
大吕、小吕两个小伙子正是年轻觉多的时候,等他俩睡醒才发现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暴力事件,两人原来还夸下海口要保护师傅的,这么快就被打脸了,两人臊眉耷眼的都不好意思往王守正跟前凑。
王守正也没理两个孩子的尴尬,他自顾自走回自己屋里,安静地坐在书案边开始思索。
他拿出收放在一个盒子里的一张纸,这是两三天前,手下护卫收集来的关于吴占奎这个人的生平。
倒卖私盐,走私茶叶和瓷器,任意一项往大里说都有杀头之罪,若是再来个里通倭匪呢?肯定是死罪!光他死罪?不,不够,大大不够,起不到震慑作用就是不行!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杀一儆百,没有威慑力根本扼制不住这些刁民……
王守正这一上午自己独坐在房间里,反复考量。他不由拿出收纳在自己行李里的一块鸡血石和刻刀,把它们放在桌上,久久凝视着,不动、不言、不行!
这次被吴山村的痞子无赖顺利潜进来,若说没有内应他是坚决不信的。没有内应,不会那么精准地找到烧玻璃窑炉和库房,更不会精准地找到匠人师傅们住的院子,顺利劫走人。
光对付外面的势力,不追究内鬼,隐患终是无法解除。
快到中午的时候,族长派了他大孙子过来邀请王守正去他家里谈事。王守正过去后,看到村长和两个里正也在族长家里。
所有的人面容都是肃穆的,他们村里虽然也三不五时发生一些和外村打架斗殴的事件,但近这二十来年,还从来没发生过被外村人打上门来,这么欺负的事情。
当着两位里正的面,年轻几个人,谁都没好意思直接说找吴山村的人拼命,但个个都表现出极大的愤慨,要求里正必须给个说法。
一个里正脑袋低垂着,看起来已经被声讨得没脾气了,另一个本来就是他们本村人,一直在唉声叹气。
看到王守正走进来,族长非常客气地请他坐,安抚他道:
“王善人,你放心,既然你在咱们村里遭遇这么不公平的事,咱们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受这委屈,必得给你一个说法,天水村不全是任人揉捏的软蛋。”
王守正点点头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先平安地救出两个烧玻璃师傅,只要他们先救回来,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众人点头附和,几个站在屋里的年轻人立刻要去吴山村解救匠人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