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历这一句话说出口，陈功立马嗤之以鼻，不再搭话。
他看出来沈历就是在开玩笑敷衍他，倒也没生气，只当沈历是没想好，随便跟自己逗闷子罢了。
然而，沈历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就一定是已经有了打算的。
送五代机当然是夸张的玩笑，他一个搞金属材料的，哪怕是重生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能掏出歼二十的全套设计图出来随便上交国家。
但他要做的事情，还真跟五代机有关。
这时候正是2004年，歼-10刚刚完成最后的定型，开始逐步列装部队。
而在列装后，这架战斗机的一系列问题逐渐开始暴露出来。
航电系统落后、雷达系统落后、数据系统落后、武器装备落后......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动力系统落后。
这时候的歼-10使用的还是国产涡喷-15发动机，这玩意儿的原型是R-29-300涡喷发动机，最大推力能达到12.5吨，但可靠性却是低得吓人，平均总寿命低于1000小时，翻修使用寿命更是只有令人叹为观止的150小时左右。
这啥意思呢？
横向对比一下，涡扇-15最大寿命6000小时，翻修使用寿命则是......4000小时。
哪怕是WS-10，翻修使用寿命也有1000小时。
高下立判。
造成这些差距的最根本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技术、工艺，另一方面则很明显，材料。
更具体一点，就是高温合金材料。
只要解决了高温合金材料的问题，就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航发的问题，也能进一步解决后续四代、五代机的心脏问题，加速四代、五代机的诞生。
而恰好，沈历的脑子里，就有关于这份材料的技术信息。
如果能把这份信息交到赵明远手里......沈历很确定，自己一定能搏出个前所未有的前程......
一系列的计划在沈历脑子里徐徐展开，而此时，赵明远的演讲也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最后说了几句套话之后，赵明远大手一挥宣布散会，就在这一瞬间，礼堂里瞬间爆发出了刺耳的嘈杂声。
“妈的，听他这么说，咱们厂怕是要完了......”
“你懂个毛，我们厂没完，是我们要完了！”
“咱们这是要......下岗了？”
“废话，你以为呢？”
“下岗就下岗吧，反正一年没领工资了，早就不指着这玩意儿活了。”
“傻x，停工至少还有个盼头，现在盼头都没了......”
......
沈历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没有插嘴，顺着人流的方向朝礼堂大门口走去。
陈功紧跟在他身边同样一声不吭，直到走出礼堂、又走出厂区大门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今天上我家吃去啊？”
“不去了，今天我得回家吃。”
“那我去你家吃！”
陈功果断开口，继续说道：
“别说我蹭饭啊，我是真有事儿得跟你唠。”
“你能有啥事儿啊......”
沈历好笑地看向陈功道：
“不就是送礼那点事儿呗？能有啥可唠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陈功凑近了几分，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啊，就是典型的书呆子，在实验室里泡傻了。”
“你以为送礼有那么简单啊？给谁送、怎么送、送什么，这都是有讲究的。”
“不然你以为你直愣愣地拎着两坎钱去人家办公室，人家就能收吗？”
“你要先了解他，接近他，投其所好，徐徐图之......”
“行了行了！”
沈历打断了陈功的话，无奈说道：
“要送你自己送，有这功夫，我飞机都造出来了。”
“吹牛逼你最牛逼，你咋不造航母呢？”
陈功不屑地呸了一声，转而又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事儿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待会儿到家了我也跟叔婶说一说。”
“我知道你家困难，要是实在拿不出钱来，我豁出去了把我爹盘的那些串儿偷几个出来，也得给你把这事儿办了......”
“那你可真是大孝子。”
沈历又想乐又有几分感动，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调侃来。
两人一路说说闹闹，陈功到底是年轻人，爱玩爱闹爱逗闷子，跟他走在一起，沈历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几分。
一直到了沈历家门口，陈功才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推开破烂的院门，陈功自来熟地跟正在院子里往车上垒煤球的沈历父亲沈建华打了个招呼，反倒是沈历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近乡情怯，重生回来亦是如此。
看着父亲皲裂的双手，沈历更加坚定了要留在东特的决定。
不为别的，就因为留在这里，自己的技术能最快兑现，家里的生活也能最快得到改善。
想到这里，他快走了两步，一边帮父亲把一筐煤球抬上车，一边开口道：
“爸，这两天歇着吧，煤我来送。”
话一出口，沈建华愣了。
“啥意思啊？晚上不都你送吗？搁这跟我闹哪出啊？”
“啊？”
沈历看了看沈建华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
我就说咋那么脏呢？！
对啊，自从厂里停工之后，自己就一直跟着父亲送煤补贴家用来着，这本来也是自己的活儿.....
沈历脑子一转，咳嗽一声道：
“不是，我意思是今晚上我就不送了，明天后天都我送。”
“哦。”
沈建华点点头，随即问道：
“晚上你有事儿啊？”
还没等沈历回答，陈功便抢先开口道：
“叔，我得跟沈历研究研究厂里的事儿。”
“咱们厂里要重组了，得有一大批人下岗，咱俩得商量商量怎么搞个名额留下来.....”
“哦.....”
话说到这份上，沈建华立刻了然。
“要送礼？”
“对。”
陈功点头。
“估摸着得多少？家里可未必有那些啊......”
陈建华脸上的表情为难，他看看陈功、又看看沈历，眼神甚至有些躲闪。
沈历觉得心脏猛地一抽，不等陈功开口，他便立刻说道：
“他得送，我不用送。”
话音落下，陈功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附和道：
“对，我得送，沈历本来就是骨干，用不着。”
“那感情好啊！”
沈建华立刻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拉起运煤的板车，冲着沈历两人说道：
“我先把这趟送了，一会儿等他妈回来了弄饭。”
“力啊，你就在家吃哈，咱爷俩也喝一杯。”
“妥了叔，你去吧。”
陈功洒脱挥手，沈建华拖着车离去。
等后者走出院门后，陈功才转向沈历道：
“你小子真赖上我了是吧？这账你可得给我记着啊，要利息的。”
“不用记。”
沈历摇摇头，回答道：
“我真不送。”
“真不送？？”
陈功愕然看着沈历，恨铁不成钢地叫道：
“沈历，你丫疯了？”
“你不要这岗位，以后出去工作多难找你知道吗？”
“咋了，你想去南方，跟着那些贩子卖皮鞋去啊？”
“你是大学生！你是研究员啊！”
“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一套，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还就得按这套来！”
“别使性子，你听我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钱的问题我给你解决，啥时候还你自己定！”
看着陈功恳切的神情，沈历也再一次意识到，这小子对自己那属实没话说。
于是，他也没了隐瞒陈功的心思，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
“你放心，我只是不送礼，不是不要岗位。”
“比起钱啊物啊，我有更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陈功连忙追问，而沈历则是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在外面跑业务的，跟国内几个厂几个研究院多少都有点关系。”
“那我问你，你知道金属所在做什么项目吗？”
“啊？”
陈功顿了一顿，略微思索过后，试探性地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DD32吧？”
“聪明。”
沈历满意点头道：
“就是DD32。”
“这玩意儿是歼-10的重要配套项目，你说我要是抢先给它搞出来了.....这东北特钢，我能不能留下来？”
话音落下，陈功神色骤变。
他看着沈历，面带惊恐地问道：
“卧槽，你把金属所的机密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