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送信来,信中所言却是要我即便不愿出兵迎接天子,也要善待刘和,派兵将之送至扬州联络有识之士……君等以为此言何意?”刘表向一众属吏公布了袁术书信的内容。
蔡瑁看完之后,非常自信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使君,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刘和就是在私下里与袁术勾结,想要欺骗使君出兵……一旦使君真出了兵,这些兵可就全归袁术所有了!”
“只是使君坚持不能出兵,才让彼辈的诡计不能得逞。”
刘表一听就明白蔡瑁还在计较那日宴会时发生的事——蔡瑁在刘和的“奉承”下有些肆意,险些做下出兵长安的许诺。
至于蔡瑁智计不够,看不出这么明显的离间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表一点都不觉得刘和想要替袁术做事,但蔡瑁终究是他赖以信重的属吏,其态度不能无视。
“德珪此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刘和早已经放弃了劝我出兵之念,一心只想借道回到幽州。我本想在近日同君等商量该派多少人护送刘和东去,未想袁术的信竟先来了。”
蔡瑁回应道:“算他知道进退!”
刘表一听就明白了,在刘和不知道的时候,蔡瑁算是原谅刘和了。
这时,蒯越说道:“使君,在我看来,袁术实际上非但没有支持刘和的想法,甚至还期待着使君早日将刘和送出南郡,便于其在扬州动用袁氏的门生故吏重新控制刘和,以求多得幽州突骑。”
“南郡虽多水道,可袁术所控制的突骑多了,于使君而言,并非益事。”
其实说起门生故吏,南郡亦有和袁术有关联的士大夫,可如今在面对袁术时,南郡大族却普遍能坚定的站在刘表一方——除了刘表的名气与才能外,另有一点便是南郡上下其实对袁术并没有什么好感。
至于原因——光看袁术在南阳干的事就明白了。
真当袁术只搜刮平民百姓的家产啊?
咱们的冢中枯骨、路中悍鬼那叫一个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南阳是光武时代的勋贵集结地不假,但光武至今已经多少年了,南阳的后汉开国权贵们早已经陆续落寞,袁术针对起来毫不手软。
就算以“娶妻当区阴丽华”而大名鼎鼎的阴氏又如何?
作为阴氏代表人物的阴脩先后担任颍川太守、少府,还提拔举荐过钟繇、荀彧、荀攸、郭图等人。只因阴脩奉天子之诏(实际出自董卓)前往关东安抚诸侯,便被袁术毫不客气地宰了,丝毫不考虑他治下南阳阴氏的想法。
这种人物,南郡以蔡氏、蒯氏为代表的豪族能接受才有鬼了。
刘表听完蒯越的分析后,觉得很有道理。
甚至于为了南郡的安全以及他日后更好的掌握荆州,袁术手底下的骑兵自然是越少越好。
可真要让刘表为刘和火中取栗,多派兵马一路护送,刘表又觉得亏得慌。
蒯越昔日与刘表同在无头大将军何进手下为属吏,彼此之间还算了解,见刘表不能做下决定,继续说道:“大司马远在北境,看似与大司马交好乃远水不解近渴之事,然则荆、幽之间,尤以二袁之间,不可能不受大司马影响。此事利在长远,且使君与大司马同为宗室,南北呼应,岂不壮哉?”
蔡瑁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要我说,便挑选数十兵卒与刘和同行即可。左右使君尽了地主之谊,待出了荆州,刘和何去何从,与我等何干?”
蒯越说道:“兵贵精不贵多,当初使君入荆州之时,单骑避开袁术之兵卒来此,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今我观刘和来时,只带了一个家仆和路上寻得的一个乡勇,看来其有效仿使君之心。刘和本就是自袁术处逃亡而来,之所以没有戳破袁术真面目,只是为了留后路罢了。”
相较于拥有大局观和战略眼光的蒯良和有实际执行力的蔡瑁,蒯越的优势在于他能谋。
蒯越说道:“刘和离开南郡,只需如他来南郡时一般更改姓名,低调行事而已。而使君若要为之助力,除了要派遣少数精锐陪着刘和隐姓埋名之外,还可另设一队人马,打着刘和的旗号,自别路而行。”
“异度之言,大善,便以异度之策行之。”刘表听到蒯越说护送刘和回幽州无须他动用太多人力物力,当即就没多少纠结了。
正如蒯越所说,和刘虞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刘表想着,他已经答应了刘和派人护送,若是失败了,丢的可不止是刘和的脸。
念及此处,刘表忽然想到了此前出现在他耳边的一个名字——黄忠。
此前刘磐向他推荐黄忠的时候便数次说过黄忠乃是万人敌。
刘表当然是不信的,但刘表料定刘磐就算再喜爱黄忠也不会称赞得太过火,至少黄忠应该很勇猛。
刘和既然对黄忠有意,那他未尝不可顺水推舟。
反正黄忠的家眷都在南郡,要是寒门出身的黄忠能够借着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等他回来之后,刘表觉得他不是不能委以重任。
在刘表看来,他给出这么一个机会,黄忠就该感激涕零了。至于黄忠本人的意见,重要吗?
……
“阿延看此书信,看出了什么?”闲来无事,刘和便把袁术写给他的书信拿出来分享给了魏延。
魏延的潜力毋庸置疑,毕竟是经由昭烈帝亲自盖章认定,一步步从部曲中提拔出来的帅才。
刘和可不愿意这么一块璞玉毁在了自己手里。
自从进入南郡境内知道了刘和的真正身份后,魏延也知道了刘和对于袁术的真正态度。
如今看了袁术写给刘和的信,只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袁术对刘和的思念啊、什么双方的婚事还在商议之中,双方都很满意啊……
若非早知内情,魏延觉得自己见到了这封信,恐怕只会觉得这是正常的交流而已。
“少君,是不是天底下的名士,说起话来都这么……”
“虚伪?”
“对,虚伪!”
刘和思索着点了点头:“虽不全是,然大体不差。”
“不过我对阿延的要求是能分辨真伪,至于这等行径,还是少学为妙。”
魏延立刻答道:“少君放心,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