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之后,刘和对着黄忠和魏延说道:“我知道贸然答应刘泌所请有些冲动,亦明白还不能完全排除竞陵刘氏与袁术有联系的嫌疑。只是我等一路来此,遇到了不少贼寇。此前无能为力也就罢了,今恰有良机除此盗贼,若不为之,吾心不安。”
但黄忠心中仍有些迟疑。
以刘泌为代表的豪族其实很有特点,因为他们眷恋故土,谁更有机会占据这里,更能给他们好处,他们便会向谁效忠。
谁赢他们帮谁。
而眼下,江夏郡周边,势力最大的便是袁术了。
“如今我倒不怀疑刘泌,只是刘泌的友人——江夏各家豪族,其中定然会有与袁术暗通款曲者。”黄忠说。
“是以我此前才与刘泌约法三章,毕竟以袁术在南阳的作为,不可能尽收江夏豪族之心,我料定与其有关联者当为少数,其若敢跳出来,我自以军法处之。”刘和很认可黄忠的想法,一旦领兵,他的身份必然遮掩不住,此前被认为是一招妙手的“替身计划”也会失去作用。
但正如刘和所说,他觉得他应该做这件事。
而且……刘和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且江夏各豪族人心不齐,然贼寇之间亦未必心齐也,譬如那朗陵县的三位。”
在刘和的记忆中,李通应该是曹操的铁杆才对,似这般人物,总是不会轻易站队的,怎么就毫无缘由地变成了袁术的支持者了?
刘和也想探究一下,除了袁术,还有没有别人也盯上了他,比如——才因为公孙越之死而与公孙瓒结下深仇大恨的袁绍,以及目前还是袁绍小老弟的曹操。
刘泌的行动很快,虽然去联络好友的使者大都还在路上,但在刘和答应他的第二天,刘泌就召集来了自家和附近乡里的部曲壮丁等,加起来足足五百人。
其中半数的人看起来连打架斗殴都没参与过,甚至手中只有农具作为武器,其主力还得是竞陵刘氏的部曲,共计来了两百人,只是没有一个身上着甲的。
刘泌引着刘和来到这群“乌合之众”面前,向刘和介绍道:“这些只是附近的义民,全归侍中调用。至于别处的义民,只待侍中领兵抵达。”
黄忠毫不客气地道:“这也称得上兵?若是以这等兵器去剿匪,且不论输赢,定会伤亡惨重。”
闻言刘泌惭愧地向刘和解释道:“我知道这些人的兵器寒酸了些,可我已经竭力而为了。”
“依照汉律,民间禁止藏匿甲胄,不过江夏毕竟有蛮族为祸,县中武库便有兵甲,只是县长不敢擅开。”
刘和听后,并未反对去开县中武库武装这些人,而是旧事重提:“君可还记得昨日的约法三章?”
“自然记得,一是平贼皆听侍中号令,二是军中皆以军法行事。”
刘和说:“还有一条,所谓恩威,赏罚之道也,今有军法为罚,却无奖赏,不足以振奋军心。”
说完,刘和看向了刘泌,就如同他隐瞒了还需要以刘和的名义开县中武库之事一般,刘和也在这个时候索要起了钱财。
刘泌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应道:“侍中放心,今日我便遣人送上钱财,以供侍中取用!”
“有多少?”
刘泌略一踌躇,答道:“钱三十万,布帛各三百匹。”
刘和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些东西的价值——如今正值战乱,粮价暴涨,江夏贼寇虽多,但好在没有饥荒,米价尚能维持在一百五十钱一石左右,而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正常大约是八石,即一千二百钱。
布一匹三四百钱,帛一匹七八百钱,这些加起来不过折钱六十余万钱,摊到面前的每个兵卒身上,不过恰好是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而已。
“有些少了。”刘和道。
刘泌一听,咬了咬牙说道:“愿再赠侍中百匹绢帛。”
原本他对刘和的印象的还挺好的,没想到……
刘和还是摇头:“我不要绢帛,可否将这四百匹绢帛换成八百匹麻布?”
刘泌一愣,他有些不解,帛比起布来不仅贵重还方便携带,也能当作钱财使用,为何要换?
不过想到自家其实是有这些库存的,便答应了下来。
刘和旋即说道:“那便请君派人将之送过来。”
刘泌又是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刘和一眼,这才命令仆人去搬运。
然后刘泌才问道:“侍中将这些财货搬来,是要先分发给他们吗?”
“当然。”刘和理所当然地看向刘泌,“要他们用命讨匪,自然要优待些……现在这些,我还觉得少了呢。”
刘泌一时有些无言,既震惊于刘和的清廉,又觉得刘和到底年轻,不知钱财得来不易。
在等待搬运钱财和布的期间,不乏有等累了的、觉得无聊的种种人在五百人的队伍中交头接耳,甚至干脆坐着躺着歇息。
黄忠原本打算去管,却被刘和叫住了。
不急于这一时。
倒是刘氏的两百部曲,在此期间表现得非常不错,即便有人出来饮水、如厕,也没有发生骚乱。
由此可见,刘泌的确很有剿匪的诚意。
等到五铢钱和布匹越来越多,五百人中传来的“嗡嗡”议论声亦越来越多。
未久,终于堆齐了。
这时候,刘和才在黄忠和刘泌一左一右的簇拥下站上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
许是财帛动人心,亦或是高大的黄忠很有压迫感,又或许是在乡人们眼中的大人物刘泌甘愿为副。
总之,在刘和上台之后,噪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坐着、躺着的人也都被同伴喊了起来。
“吾乃当朝侍中刘和,汝等大约不知侍中为何官职,只需知道我与太守等同即可!”
刘和此话一出,现场更安静了,只有数个把刘和的话传到后面的声音响起。
那可是府君诶!
“诸位当知来此所谓何事吧?”
有了刘和先前表明身份,一时并无一个乡人敢开口回答。
索性刘和也不需要旁人回答,他自问自答道:“乃是讨灭贼寇!我奉天子之令自南郡一路走来,所见江夏盗贼肆虐,荼毒乡里。如今,我要带着你们去剿灭贼寇!既是作战,便有伤亡,不敢作战的,现在离开,尚不至于治罪!”
同样没人想离开。
这时候,终于有个胆子大的乡人开口了:“敢问将军,要是俺留下了,那些钱和布会给俺吗?”
“没错,这些是留给汝等安家所用,留下的每人都有!”刘和答道。
这下,议论的声音又起来了,不过多是高兴的声音。原本他们只被喊来参与剿匪,根本没想到还能拿到财货。
这时刘和轻咳一声,一旁的黄忠会意,立马大喊道:“噤声!”
刘和喊道:“这是给军中之人的赏赐,一旦领了,在剿匪之时,便受军法管制——凡是今日领了钱布之人,明日日出之前皆需来此,失期当斩!”
“切记,日出前来此,失期法当斩!”
说罢,刘和便宣布让这五百人排队来领六百钱和一匹半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