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海上的风浪也变的越来越大,全焕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似乎是要发什么什么事情一样。
此时的全焕正坐在云天养的船长室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小桌子上摆放着朴智兴送来的酒菜。
不得不说朝鲜人安排的的确很到位,不仅酒肉鸡鸭鱼肉全部齐全,甚至还烤了一只鲜嫩的小羊羔送了过来。
天见可怜,云天养这些天算是啃死面饼子啃的牙都疼了,看到这一桌子好酒好菜顿时口水都要下来了。
不过云天养倒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吃独食,直到确定他所有的手下都分到了充足的食物以后,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享受美味。
看着眼前暴风吸入的云天养,全焕只好端着酒杯默默的一言不发,努力的当一个透明人。
端起面前的酒杯悄悄的抿了一口,全焕微微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云天养,却发现云天养就算坐着也比他高大不少。
“真是雄壮啊。”全焕的心里默默的嘀咕道。
在济州岛这么长时间,他也见到了不少朝鲜水师的所谓将军,但是没有一个能跟云天养相提并论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因为营养不良等原因,个子都不会太高,像倭寇的那些所谓的“名将”们,一个个的能到一米六就已经顶天了。
那些所谓的什么什么虎,什么什么万人敌,一旦对上明军的高头大马全部歇菜,最后只能靠着高沟深垒,靠着人海战术来跟远道而来的明军拼消耗。
而朝鲜的情况也没比日本好到哪里去,就比如眼前的这个全焕,个子估摸着也就一米六多点,站在足足一米八五还多的云天养面前跟个小孩没啥区别。
“全佐朗,来,我敬你一杯!”
全焕的脑袋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云天养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连忙抬头一看,只见云天养正满脸微笑的朝着他举起了酒杯。
“全佐朗,这回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要知道我可在海上飘了多天了,可算是吃了顿饱饭了。”
“不不不,应该是下官敬将军一杯才是。”
见状全焕连忙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端起面前的酒杯,恭恭敬敬的跟云天养碰了个杯,随后颇为豪迈的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全焕恭维的称赞道:“将军不远千里剿杀倭寇,乃是利国利民的不世之功,如此虎将,些许招待是应该的。”
看着眼前“温顺”的全焕,云天养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酒杯举到嘴边细抿了一口。
虽然朝鲜的酒很淡,而且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挑剔的时候,有的喝就不错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云天养用筷子戳了戳眼前的羊腿,他已经看上这块肥肉很久了,索性撇下筷子直接伸手将其撕下来,抱着就开始啃。
朝鲜人的烹饪技术自然算不上好,再加上也没什么好的调料,羊肉的膻味自然不算小。
不过显然云天养并不在乎,没一会功夫,一只小羊腿便被他吞下了肚子。
全焕见状连忙凑过来帮云天养倒酒,全焕倒一杯,云天养便喝一杯,眨眼间三杯酒下肚,云天养这才打了个饱嗝停了下来。
“将军真是海量啊!!!”
这全焕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拍马屁的功夫,一边说,还一边从一旁的架子上抓起洗干净的毛巾递给了云天养。
伸手接过毛巾,云天养一边擦嘴一边漫不经心的的问道:“全佐郎,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全佐朗能否为我解惑?”
“将军畅言无妨。”
“我很好奇,你明明是个一个礼曹的佐郎,怎么会被外派到济州岛这样的小地方呢???”
之前说过,朝鲜的官职在很多地方都跟大明一模一样,这个朝鲜的礼曹跟大明的礼部是差不多的,负责的是仪式、制度、外交辞令、国葬、宴会、外宾接待、史官、科举等等,所以这样的官怎么想也应该是留在中央,而不是在这个小小的济州岛上才对。
说起这个,全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朝着云天养摊开双手,露出了手上满满的老茧。
“将军也看到了,这双手,可不是世家子弟能有的。”
“与大明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同,在我朝鲜,不是世家子弟,那就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
“我朝虽然也有科举,但那不过是世家子弟镀金的一个过场而已。就像朴智兴,他只是因为出身大族便能轻易坐到不同人一辈子都坐不到的将军位,若不是因为战事,怕是现在已经进入朝廷了,成为一方大员了。”
“而我只是个渔夫的孩子,虽然得天之幸得以考中,得了这个官职,但是却......”
说着说着,全焕不由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抓起面前的酒杯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
“我无财无势又不愿当那些世家的走狗,所以在朝堂里备受排挤。三年前,我的上官抓了个我的错处,随后便找了个由头将我派到了这里。”
“呵呵,说是来教化地方,其实不过就是变相的发配而已。”
看着在这大吐苦水的全焕,云天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总不能跟他说,倭寇一波就打进了他们的首都汉城,说不定那些当初排挤他的那些世家子弟都被倭寇给弄死了。
这也太地狱笑话了。
云天养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全佐朗,呃......你对这边的海域熟悉么?”
全焕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神情赶紧恢复过来。稍稍缓了缓神回答道:“下官已在此三年了,对附近的情况还算熟悉,不知将军是想?”
“哦,没什么,就是问问。”
云天养站起身来到窗边,一低头,正好看到了那些正在修补船只的工人,看的出来那些人都是熟练工,手脚很是麻利,这才几个时辰就已经将甲板和船帆给修整的差不多了。
见此情况云天养不由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只要将船只修好,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我在想那些倭寇到底会跑到哪里去了?”
云天养伸手搁在窗沿上悠悠的说道:“倭寇袭扰不胜其烦,总得想个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才好,不知全先生能否为我介绍介绍这附近的情况?”
“当然了,要是有一张详细的海图那就更好了。”
这理由当然是云天养编造的,云天养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找倭寇的麻烦。
但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他还是他的那些手下,虽然有不少渔民出身,也都算是会水的,但是浅海和深海那可不是一回事。
海上的天气风云突变,海水之下暗流涌动,稍微一个不注意便是船毁人亡。
再加上他们要是想去南洋的话,可不是傻乎乎的开着船一路朝南走就行了,必须要有一个专业的领航员才行。
就算找不到领航员,至少得有个海图吧。
全焕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海图乃是国之重器,只有济州岛牧使府和水师将军的手里才有,恐怕......”
全焕犹豫了一番,随后将脑袋凑近一点小声的说道:“不过小人倒是可以给将军现画一份简单点的海图,虽然粗略了点,但肯定准确!”
“你竟然还会画海图?”云天养转头颇为惊奇的看着全焕:“你还有这本事?”
这还真不是云天养大惊小怪,在这个时代能画海图的人可真是稀有品种。
更何况他还是个朝鲜人!
“呵呵,只是一些小道而已。”
全焕嘿嘿一笑,颇有些自得的说道:“在下本就是渔夫的儿子,从小便在渔船讨生活,对海上的情况倒是颇为了解。”
“再加上在下到了这济州岛之后,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个老船长,他从前是个在海上跑商的商人,对海上的事情很是了解。”
“几番结交之下我与他成为了朋友,他的儿子后来还成了我的学生。”
“在下从小就对海上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在教他儿子读书的闲暇之余,他则教会我如何绘制海图以及如何在海上航行的本事。”
说到这里,全焕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两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道:“可惜,在下虽然学会了这些本事,可是却毫无用武之地。”
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云天养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叫全焕的家伙绝对是个人才。
在朝鲜这样的地方,一个渔夫的孩子能够考中科举,还能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学会了绘制海图这样的本事,这家伙不说其他的,至少这学习能力是真的不错。
一时间,云天养已经在打算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家伙拐走算了......
不管什么时候,人才都是最值钱的。
论起武力,他和他手下的100多个士兵可以说如狼似虎,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修整一下,他们绝对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强兵。
不说其他的,只要鸳鸯阵一摆,除非对面架上大炮,不然谁敢直面他们的兵锋???
再加上云天养脑袋里后世的记忆,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能带着这些人发展起来。
但是在海上,他就有些有力不逮了。
还是那句话,海上和陆地上那是两码事,他和他的人对于如何在海上和作战,不能说一窍不通,只能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需要一个懂这些东西的人来帮他一把,而眼前的这个全焕,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穷苦出身,有本事,还郁郁不得志,简直是个天生被挖墙脚的命。
一时间云天养的脑袋快速的转动了起来,得赶紧想个办法赚他入伙!!!
可是要怎么办呢???
这家伙再怎么不得志,那多少也是个朝廷命官。而他呢?不过是个流亡海外的逃犯而已,人家凭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你一起走?
云天养呲着牙,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要不还是直接用强吧......
“云将军,你这是???”
看着云天养奇怪的表情,全焕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在下叫郎中来......”
“轰!!!”
话还没说完,一声震天巨响刹那间响彻天际!!!
云天养“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转头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陡然出现了七八艘战船,正朝着济州岛港口的方向驶去!
刹那间万炮齐鸣,港口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这是???”
全焕大惊失色,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而那些正在修整船只的船工们则更是不堪,一个个的直接抱着脑袋趴在甲板上瑟瑟发抖。
“将军!将军!”
白树贵立马冲了上来,也顾不得敲门便直接冲了进来,对着云天养大声的汇报道:“将军,是倭寇的船!倭寇夜袭了济州岛!!!”
“没想到还真把这些家伙给叫来了。”云天养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港口。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艘艘战船的影子若隐若现,根据船只的样式来看,果真是倭寇的战船。
天色昏暗,一时间分辨不出敌军的数量,但是光从爆炸的规模和炮声的密集度来看,怕是最起码有十几艘战船!!!
一时间云天养不由的长吁了一口气。
好在他们没有进港,不然现在就是他们在挨炸了。
见此情景,云天养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让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以防被倭寇袭击!!!”
云天养当即转身朝着甲板上走去,刚出门便遇到了带着手下赶来的季大林。
“将军!情况怕是不好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撤!”
“先别废话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清楚,反正都乱了。”
季大林摇了摇头,一脸焦急的朝着云天养说道:“天太黑了,海上风浪又大,我只是隐约看到倭寇好像是从南边来的!”
云天养心里咯噔了一下,从南边来的???
这可就不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