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上元花灯节之后的遭遇着实古怪诡异,先是横死于面前的书生公子,以令谢婉君心绪不宁,还未及理清究竟发生何事,接下来就是锒铛入狱数日,更令谢婉君心中忧虑万分,如此这般,倒让她以为狱中干净整洁的单人牢房,清淡却也可口饭食是正常待遇,不疑有他。
谢婉君只是蛤蟆陵普通商贾之家之女,然而也识的文字,偷偷读过几本圣贤之书,狱中几日偶听见狱卒的言谈话语,什么中朝,中京,只当是他们的口误,可是在马车上那年轻公子也分明说道中朝之事,更要带自己前往什么所谓的中京。
难倒当今治世以不是北朝,平历七年了吗?
自己不过是观览了一次上元花灯节,竟然已经将百年光阴弹指度过,就世事变迁,王朝更替了吗?自己的家人娘亲又何在,为何不曾出现?
马车上,她强按下心中焦躁不安,诸多疑问,乖巧配合,其实只是等待那公子放下戒备,再伺机而动。
如今也顾不得多想,认准回去的方向,直往密林深处奔去。
山林中没有路,生长着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粗壮的枝桠上爬满虬结的如小蛇般粗细藤蔓,不少藤蔓上还长着锐利的尖刺。
谢婉君回过神来,衣服多处已被划破,她自幼身染恙疾,身体娇弱,在山林中狂奔了不短时间,现在只觉得心脏疯狂跳动,每一口呼吸,胸肺都有炸开般痛,四肢百骸中传来一种奇怪酥麻感,让她几乎要躺下。
她下一刻,果然跌坐在地上,昏迷之前脑海里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我成功了,这下,谁也寻我不得了”
…………
枫叶岭,绵延万里,大小十几座山头,盗匪猖獗,其中玉盘山一伙匪徒自立为枫叶大王,在宁南地区为非作歹,甚至多次出手劫掠官家商队。
朝廷出兵剿匪,他们就抛弃山寨,躲在深山老林中,隐没踪迹,山林中地势状况复杂,多有致命瘴气,进山剿匪的官兵屡次伤亡惨重,竟奈何不得他们,枫叶大王在江湖上威名日盛。
这一日晌午,手下慌张来报,一伙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山,正在山林中鬼鬼祟祟,似乎在寻觅什么东西。
枫叶大王闻言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召来巡山的山匪,要将他一刀剁翻,然后带着金银财宝就要往山林深处钻。
那人大骇,急忙求饶道:“大王饶命,属下知罪,这伙人形迹隐秘,不足十人,是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看他们形迹可疑,绝非官家”
枫叶大王,这才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怒目圆睁喝道:“哪来的不知名小毛贼,上山竟然敢不拜山,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叫上兄弟们把他们给我统统种在山上”……
是以,夜半,乌云蔽月,玉盘山寨门口篝火通明,山匪已经与黑衣人对峙了半炷香时间了。为首的黑衣人,一人当前,虽然身形隐没在黑衣之下,但身姿笔挺,渊停岳峙,山匪们都是嗜血好杀之人,他们深深的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面对着他,就仿佛置身在尸山血海之中。
从密林深处突然钻出来一个黑衣人,来人三步并做两步向前道恭敬道:“将军,袭击王五的人就是这伙山匪,三,三只寻香鼬,还有一只应,应当还活着”
被换做将军的黑衣人,周身气势顿时一滞,下一刻杀气毫不掩饰的绽放,腾空而起。
枫叶大王,想起他们七十号人突袭一支不到十人的队伍,本该摧枯拉朽,结果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了二十多号兄弟才拿下,随后又被这赶来的不到二十多人一路追杀到山寨的经历,心中骇然,哪怕身前二百号兄弟,也无法给他半丝安全感。
见那杀神一般的男人腾空而起,他目眦欲裂喝道:“放箭”
箭如雨下,杀声震天,余下黑衣人却俱是悍不畏死,迎箭而上。被唤做将军的黑衣人,于半空中,执着巨戟挥向坚固的花青石寨门,金石相击的下一刻,恐怖的气浪爆发开来,烟尘滚滚,乱石飞溅。竟是只用了一击,便破了寨门。
山匪众人看到这一样场景,多是呆愣在当场,而这短短时刻,其他黑衣人已经冲杀进来了,只见人头与断肢横飞,鲜血混屎尿一色。
被唤做将军的黑衣人,收戟负于背后,置身在这宛若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之中,目光中没有冷冽,没有嗜血,只有无尽的淡漠,以及一丝的阴沉。他对紧随其后的黑衣人开口道:“把那只活着的寻香鼬给我找回来”
“是”这黑衣人身形一顿,下一刻闪身离开
…………
林无涯纵马奔驰,玄色长袍破烂不堪,右手无力的下垂在身侧,而怀中的女子为避免跌落紧紧抱在他的胸口,没有发现胸口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自己衬衣。
体内气血翻滚,数十道经脉寸断,好不凄惨,然而他却在笑,笑得略显癫狂:“我以知你银岭傀儡术的破绽,你们这些控物的术士,不在乎傀儡的损坏,却无一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怎敢与我以命相搏”
他言毕,鲜血至嘴角不受控制的淌下。
两旁密林深处,人影闪烁,紧追不舍,犹如群狼伺后,那沙哑的声音道:“无涯公子,何必再逞口舌之快,你自爆精血,使用出来的不过是燃命之技,只能拖延你的死期,此去路长,又有谁能来救你,乖乖的交出那女子,必让你死的痛快”
然而此人其实目光惊疑不定,他的四具傀儡在林无涯的燃命之击中已尽毁两具,他无法想象当时若是自己面对那样的攻势又是何适合下场。
林无涯真的伤得极重,此行事关重大,那女子对于整个中朝的重要性绝不容有失,他以身为饵,从未抱着还能活下去的绝心,看着怀里的人偶,脑海中最后想到的是,不知道裴将军是否安全的接回,那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少女。
那少女,目光狡黠,明明身体娇弱,却总是有一股坚韧的意志,想及她在马车上故意表演的乖巧,一副逆来顺受,认命的模样,自己唇角不觉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