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篇

“那是什么东西！”一名修士抬起头来，惊恐的喊道。

不等他话语尾音的颤动结束，一道金色的光线从天而降，瞬间便穿透了他的咽喉。

这名修士临死前的惨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抬起头来，可在下一时间，恐惧蔓延上了众人的脸颊。

蓝色与金色的灵力在夜空中逐渐成型，渐渐笼罩了整个山谷，片刻之间，冰蓝色的灵力便交织而成了一张大网，相互之间的链接紧密，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天空。

“铮——”

伴随着一声清冽的琴音，那光绳迅速的收缩，转眼便凝聚而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斑。

“铮——”

第二声琴音传来，一道金色的光线自光斑中打出，垂直向下，向着众多的黑衣人刺来。

那光线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没有给众人任何的准备时间，便精确无误地打中了每一个目标。

惨叫声此起彼伏，突如其来的攻击瞬间便打乱了众人的阵脚，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金色的光线竟是冲着那些黑衣修士而去，即便是偶有落空，他们对面的红衣修士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完美的避开了误伤队友的可能，这是多么强大的控制能力！

“铮——”

第三声琴音很快便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嗓音。

“上！”

那坚定的声音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借着金色光芒的掩护，红衣修士们纷纷祭出大招，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再次铺满一层的尸体。

“总算是勉强拖住了。”白衣女子手中的宝剑闪烁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在斩杀了妄图靠近的几名修士之后，一手搭在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的肩膀上，带着人跳出了包围圈，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礁石处，随后将宝剑插入岩石当中，画出一个禁制将二人包裹起来。

“憬行，可还好？”

韶憬行长长的喘出一口气，灵力短时间内的耗竭让他气血不适，只得按下仍旧微微响动的冰弦琴，点了点头。

女子将手抵在他的后背上，输送了些灵力进去。

韶憬行抓住她的手，摇头道：“我无碍，休息一下就好。”

白衣女子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同时操控那么多道光芒也着实不易，整整一日一夜的战斗下来，她的体力也所剩无几，只是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力在勉强支撑。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突破出去。”

面对近十倍的兵力，如若不是借着地形的掩护以及缜密的阵法，就凭他们这些个个杂兵，根本就守不了这么长时间。

女子咬牙，看起来十分不甘心。

忽然，在众多剑光当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白衣女子猛地将宝剑拔了出来，那禁制片刻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随即几个纵跃，径直向那人的方向奔去。

“惜瑶！你等……”韶憬行刚刚开口，那个身影便转过身来，面对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丝毫没有示弱，不慌不忙的举起剑来，挡下那杀气腾腾的一击。

韶憬行目光一凝，一只手在琴弦上猛击一下，七弦古琴发出阵阵萧瑟的声响，片刻间便将二人身边的所有修士击飞出去，只留下中心那布满尸体的战斗场地。

“又见面了，梓辛。”苑惜瑶手中的宝剑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剑尖直指站在她面前浑身浴血的女子。

“是啊，自听雪阁一别，确实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了。”梓辛挑起眉头，邪邪一笑，“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苑姑娘还是这么泼辣啊，打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

“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说的也是，脸皮什么的，那都是做给人看的。”梓辛抬起袖子，一把擦去厚厚的血迹，墨色的剑身裸露出来，又有黑色的灵力缠绕其上。

只看了一眼，惜瑶便知道对方已经修习了暗系法术，尽管还不够纯洁，可对付普通的修士却是绰绰有余。

梓辛的目光扫过惜瑶干净的脸庞，转而向下，在她手中的宝剑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连上天都注定了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一句话，如同声声战鼓，两个本就剑拔弩张的女子早已经等到不耐烦，双方手中的灵剑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战意，顷刻之间剑光暴涨，径直向对方刺去。

黑色的灵力在场地上刮起阵阵妖风，携带着尸身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人无法呼吸；金色的灵力则如同匕首一般，锋利的光芒直指星星点点的的黑斑，每击中一处，那黑斑附近的妖风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来我往，竟然出乎意料的势均力敌

韶憬行远远的望着，眉头越皱越紧。

就硬实力而言，惜瑶的功力要远高于梓辛，可这一日一夜的战斗下来，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再大的差距也已经被时间消磨的一干二净。

两根琴弦自手中拨出，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靠近他的两名黑衣修士的脖颈，韶憬行跃至半空，几声琴音传出，天上残存的一部分大网开始快速收缩，道道冰蓝色的光线从缝隙中打下，似乎击中了四周不少仍然在战斗的修士，不过大部分还是冲着中心的二人而去。

苑惜瑶早已经感受到了骤然聚集的灵力，单手举起，掌心灵力凝结，在身边支起一道屏障，将那些攻击尽数挡下。

而梓辛则没有那么幸运，突入起来的光刃瞬间打乱了她的阵脚，苑惜瑶趁势打了一个响指，原本胡乱扫射的光线立刻向梓辛的身上聚集过来，她的身上顿时便多出了数道割伤！左腿被几道光线同时刺穿，周身的剧痛立刻便让梓辛失去了部分思考能力，倒在地上颤抖不已。

光线熄灭之时，苑惜瑶左手顺着宝剑轻轻一划，金光顺着剑柄注入剑身，她挽出一个剑花，连同面前的屏障被一并击碎，锋利的剑刃直至梓辛的咽喉。

忽然，众人眼前一晃，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宝剑之前。

被灵力住满的剑芒没有丝毫阻碍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那人低下头，看着只留下一截剑柄的宝剑，眼中尽是怅惘。

苑惜瑶紧握宝剑，看着男人唇角流出的汩汩鲜血，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苑惜瑶猛地抽出那人胸口的宝剑，眼睁睁地看着他无力地倒在梓辛的怀中，半晌才道：

“你——”

梓辛忍着全身的疼痛，慌慌张张的将人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

苑惜瑶怔怔的望着二人，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梓辛掏出怀中的手帕，想要去堵住那被剑芒侵蚀逐渐扩大的伤口。

男子无力的抬起手臂，轻轻扯过她纤细的手指，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有了武功，又被一剑贯穿了心脉，药石罔顾。

梓辛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猛地抬起头，吼道：“苑惜瑶，你好狠的心！你们已经废了他的武功，将他逐出了听雪阁，事到如今，为什么你还不能放过他！”

面对梓辛声嘶力竭的指责，苑惜瑶没有做出任何辩解，只是怔怔的看着那鲜红的伤口，许久，才喃喃道。

“为什么……”

随后，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敲醒了一般，顾不得形象大声嘶吼道。

“为什么！！！！”

男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喃喃道：“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寰梦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他们能冲的出空桑谷的防御，外面还有万千敌军，躲的过这一时，他们也躲不过下一时！你又何必如此，这值得吗！”

男人不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平静而又温和，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些平淡无波的时光，在听雪阁的每一处角落，留下的美好而温柔的回忆。

苑惜瑶看懂了。

她抬起右手，剑尖直指梓辛满是血污的脸颊。

“还是说，你都是，为了……”她停顿半晌，才道，“为了……她？”

男人缓缓抬起头，看着梓辛哭的满是泪水的脸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你说的对，寰梦……不值得，但是，她，值得……”

男人眸中的光芒散去，渐渐合上了眼睛。

梓辛抚摸着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许久，这才分了一丝的目光给了已经完全僵在原地的惜瑶，道：“母亲说的对，堂叔果然没有能够让寰梦统一整个修真界，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再为他，为寰梦战斗下去了。”

梓辛的目光划过惜瑶震惊的脸庞，在混乱的战场上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刚刚被自己不小心掉落的宝剑之上。

“父亲，母亲，址暮，我这就来陪你们。”

捡起地上的那柄墨色宝剑，反手握住剑柄，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从她的嘴角一滴一滴落下，她不由得放声大笑，尖锐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击在惜瑶的耳膜当中。

“苑惜瑶，到底是我赢了，这一次，你输得彻底，一败涂地！”

望着二人脸上那决绝而安详的笑容，苑惜瑶退后两步，头脑中嗡嗡作响。

早在撞见他们二人在床上，交颈缠绵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却依然还是放不下？

那数十年相伴的回忆，太过美好，以至于直至今日，她都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在上了战场的那一刻，苑惜瑶就已经决定放下这过去所有的一切，可当自己手中的剑真的刺穿那人的胸膛之时，苑惜瑶骤然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不能抛下那曾经刻骨铭心的许诺。

如果这是一场梦，真希望能够快点醒来。

“惜瑶？惜瑶……惜瑶！”

是谁？是谁在身后拼命的呼喊？为什么听起来这般的恐惧？

压力自后方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身后，苑惜瑶全身猛然紧绷，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变得清明无比。

“惜瑶，惜瑶！后面！”

苑惜瑶立即转身，同时挥出手中的灵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双满是鲜血的左手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苑惜瑶运起全身灵力护住脏腑，同时不假思索，直接砍了下去。

“啊！”偷袭之人发出一声惨叫，半条手臂被切了下来，可那已经使出的掌风却没有丝毫停顿，连同那半只手臂，重重击在苑惜瑶的胸膛。

苑惜瑶登时一个不稳，单手支剑跪倒在地。

丹田之处传来碎裂般的痛楚，灵力不受控制的在全身游走，不断的冲击着脆弱的经脉。

一双大手及时的扶住了苑惜瑶摇摇欲坠的身躯，没有回头，只凭借那急速喘息的胸膛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憬行……”

韶憬行将女子脆弱身体紧紧护在怀中，目呲欲裂：“解晲炘！”

那偷袭之人捂着已经完全被砍掉的臂膀，受到金色剑芒的影响，那伤势肉眼可见的开始扩大，鲜血自断臂涌出，将那一身的黑衣染的湿透。

两败俱伤，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苑惜瑶感到周身的灵力胡乱冲击着自己的肺腑，尽管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不断的将灵力渡给自己，却始终收效甚微。

丹田处的撕裂的剧痛吞没了她的意识，恍惚之间，她看到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衫的女子，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女子的衣角上绣着火焰的花纹，苑惜瑶在脑海中一阵思索，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相与之对应的姓名。

为什么……怎么会是她？

韶憬行似乎和她交谈了几句，那女子目光一凝，抬起了手臂。

漫天的火光笼罩了整个山谷，也成为了苑惜瑶陷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长达一年多的战争就此结束，寰梦所有高阶祭司都在那最后一场战役当中全军覆没。猖獗一时的寰梦就此覆灭，率领众人剿灭寰梦的问宸成功登顶，成为百家之首，而问宸最忠实的盟友听雪阁也声名大噪，不少年轻的修士在战役中也崭露头角。

可战争造成的损坏，又岂止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恢复的。

时光荏苒，眨眼便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