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天和二十八年,接连三天三夜的暴雨,下得人心惶惶,也是大雍建朝以来,京都洛城第一次被暴雨侵袭。
护城河水位不断上涨,如果暴雨再继续下不停,洛城恐遭严重水淹,城内百姓岌岌可危。
皇城,养心殿内,年近六旬的雍帝满目愁容,连着几日的湿雨天气,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
听到殿外有动静,又强撑着打起精神。
“何人在殿外?”
内侍德暄公公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袭深青色长袍的男子,养心殿内光线有些昏暗,男子剑眉星目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发丝飞扬,像是从水墨丹青中走来的谪世仙人。
“回陛下,是珩王殿下觐见!”
德暄说完,侧身在一旁候着。
珩王萧御珩,雍帝最小的弟弟,现今众皇子公主都要尊称其小皇叔,而今也才不到三十。
“臣弟参见皇兄!”
萧御珩拱手行礼,声音深沉而磁性,犹如细雨润物,让人无法抗拒。
雍帝点点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去见过你母妃了?”
话音刚落,不等萧御珩回答,雍帝又自言自语道:“你母妃身体弱,又常年把自己关在寿康宫,成天吃斋念佛,是该多去陪陪她!”
不知道是在说萧御珩,还是在提醒自己!
他们口中的母妃,是先皇晚年纳入宫中,也是当年大雍第一美女余婉婉,如今已过中年,只剩下风韵犹存,美人迟暮而已。
“报……”
萧御珩嘴唇微启,还没出声,被殿外侍官的急报声打断,伴随着电闪雷鸣,划破夜空……
殿外冲进来的侍官,被雨淋透了衣衫,顾不得狼狈形象会不会冲撞天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大胆狗奴才,冒犯天颜,冲撞珩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德暄公公尖细的嗓音,比起阵阵响雷更为震耳欲聋。
“罢了,多事之秋,饶了他罢!”
雍帝慈眉,皱着眉头追问:“又是何地涝灾了?”
接二连三的奏折上报,洛城周边城池被洪水淹没,好在洛城地势较高,又有护城河排水,暂且逃过一劫,但老天爷再这么无情下去,不用等外敌入侵,光是天灾就可以让大雍元气大伤!
“是……是……”
侍官被德暄公公吓得开始语无伦次,声音中带着颤抖,瑟缩着不敢抬头,整个人匍匐在地。
“嘿,陛下让你回话,结结巴巴的成何体统?”
与之前相比,德暄公公说话间腰杆挺直了不少,句句话抢先一步,看似是替陛下分忧,实则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天家威严,雍帝不怒自威,凛冽的视线射向德暄公公,他突然间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的低下头。
“说……”
雍帝已然发怒,身旁的萧御珩知道事态严重,手掌紧握,随时蓄势待发。
“是……是晋王殿下,他集结三万精兵,围堵在宫外!”
三万精兵?
晋王?
“胡扯……”
雍帝动怒,撑着龙椅起身饶到桌前,“大胆奴才,竟然敢攀咬皇子,来人……”
萧御珩担心雍帝气急攻心,候在他身侧不敢挪开!
众所周知,四皇子晋王萧景谦,乃继后所出的长子,虽不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但绝对是皎皎君子绝世明珠,怎么可能做出谋反的大逆不道之事?
但……
萧御珩脑中突然涌出一道鲜红色衣衫的倩影,单薄而果敢!
难道是她?
“父皇,不用喊了……”
人还未到,浑然有力的声音先传进来。
如萧御珩所想,来人正是晋王妃风芷,镇守大雍西北关塞的大将军王风清炀唯一嫡女,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一出生便被封长乐郡主,十四岁回到洛城,受尽皇家恩宠,更是嫁给晋王为正妃,如此皇恩浩荡,怎么可能有谋逆之举?
风芷从小在草原长大,有着草原儿女的桀骜不羁,一举一动尽显英姿飒爽,她毋庸置疑也是漂亮的,与晋王成婚多年,也养出了一身高门贵女的妩媚,两种不同风格浑然天成,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感。
养心殿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风芷推门而入,随她一起来的不是晋王萧景谦,而是平时温文尔雅统领后宫的继后李诗雨。
雍帝一生子嗣单薄,仅有五子三女,平时兄友弟恭家族和睦,也是他最乐意见到的,如果说哪个孩子有谋反之心,他绝对不会想到是温文尔雅的萧景谦。
“长乐……”
从小被雍帝视如己出的风芷,冒着雷霆闪电,带着精兵入宫,人已经站在眼前,雍帝不得不信,只怪平时隐藏得太好。
“父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您如果昭告天下,自愿退位让贤,做个悠闲的太上皇,还可以让您安享晚年!”
雷声咆哮暴雨如注,又一道闪电下来,似是要将无尽的黑暗,划开一道口子。
“让贤?”
养心殿内,气氛异常焦灼,雍帝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
“对,让……”
“啪……”
一直被忽视的继后李诗雨,算是插上话题,傲娇的昂首挺胸,站到雍帝跟前,只是嘴里才吐出两个字,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李诗雨捂着脸,头饰歪斜,发丝也乱了,她怒视相敬如宾多年的雍帝,死到临头了,现在连表面的和睦也懒得装了?
“立嫡立长,我大雍太子当仁不让,你一个无知浅妇教出来的,怎么跟朕亲自教导长大的太子相提并论?”
貌合神离的大雍帝后,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李诗雨不顾六宫之首的形象,起身对峙!
“好……”李诗雨声嘶力竭,双目赤红,“本宫的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他一个前皇后生的孩子,一无根基,二无胸怀天下,何德何能跟本宫的谦儿相比?”
“你口口声声说对所有孩儿一视同仁,可你却处处打压我谦儿,让他满腔抱负,还要被那个贱人生的压制……”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