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

肃穆的大殿内依旧可以看出往日的庄重华丽,宫人却是少了些许。厮杀声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明景帝沈继仍是面不改色,一旁的老太监也不见丝毫恐惧,身处宫围之中的人大多见惯了世间的浮浮沉沉,以至于不惧死亡的降临,如今这高高在上的人唯一放不下的,大抵是他宠尽一生的女儿沈湘。

大殿前的禁卫不堪忍受以少敌多,败下阵来,皇宫失守了。一名身材修长身着银甲却稍显文弱的男子不急不徐的走入殿中站定,道:“好久不见,明景帝,没想到再次重逢竟是兵戎相见。”“沈继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没有理会萧遇的讥讽,只是轻轻的说:“昭昭呢?你对她做了什么?”越说到后面语气越发焦急。“哈哈哈!”萧遇笑道,“岳父大人放心,我待昭昭定是极好的,去把人带上来。”两个士兵闻言架着一个打扮华丽却形容枯槁的女人,沈继心中一沉竟落了泪:“我的昭昭啊,是父皇无能啊!”沈湘见到最亲近的人脱力的跪坐在地上道:“父皇,昭昭想你了,昭昭想回家…”“当真是父女情深,可是昭昭啊有得必有舍,你既选择了我,这种父女情深的场面以后恐怕再难见到了。”萧遇一边鼓掌一边说。“萧遇你混蛋。”沈湘朝萧遇冲去却被拦了回去:“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枉我当初对你那么好,早知落得这般下场那时就该让你生自灭在雪地里冻死。”萧遇闻言由晴转阴狼戾的说道:“这一切还不是拜清羽国所赐?湘儿,见过你满眼是我的模样,我倒真想试试你恨我滋味。”“萧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话毕沈湘抽出一旁士兵的佩剑自刎了。高位之上的人见此痛心疾首,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昏死过去。萧遇瞳孔一震,接住直直倒下的人。怀里那人眼中满是愤恨,用尽最后一丝断断续续道:“萧遇,我恨你,父皇,昭昭后悔了....”

温纱暖帐,床榻上的人眉头紧皱,额上覆着细密的汗,沈湘惊恐的睁开眼,一双莹白纤细的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口中不断呢喃着“父皇”,方才的场景历历在目,是那么真实却又仿若簧粱一梦。

梦中她真真实实地过了十余年。她极力的回想:越起初她不顾父皇反对,执意要嫁给还是质子的萧遇,还对父皇说出“非他不嫁“这种混账话,后来父皇拗不过她只得妥协,她如愿的风风光光嫁给了萧遇,跟着他回了远在千里的凉业。成婚月余萧温待她极好,更是求她写信与父皇为自己获得助力。后来萧遇被立为太子后的半年顺良帝莫命暴毙,他便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一国之君,而他的兄弟,有的被他以欲图谋反罪名赐死,有的沦为阶下囚,太后的党羽也被一一铲除,心存有异的世家大族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手段阴毒,令人生畏。至此后宫独她一人,她便以为幸遇良人,可后面发生的一切让她显得可笑至极。

沈湘自嘲的笑了笑,再后来,萧遇坐稳了那人人渴望的位置便一改往日对沈湘的宠爱,将沈湘禁足在栖凤殿中,名义上她还是尊贵的一国之后,可只有沈湘自己明了这一切都变了。

萧遇为拉拢朝臣稳定朝纲,后宫不断增添新人,沈湘也越发暴躁,日渐消瘦。她曾质问萧遇为什么要这么做,变得再也不像从前了。萧遇眼中充斥着温柔的神色安抚沈湘他从未碰过其他女人,如此这般不过权宜之计,他最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一直都是沈湘。天真的沈湘信以为真,便不再同萧遇闹脾气,她开始整治后宫不听话的妃嫔。直到萧遇开始攻打沈湘的母国清羽国,沈湘哭的撕心裂肺不顾礼仪规章跑到御书房求萧遇退兵,萧遇却只是低头批着奏章,对沈湘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良久,萧遇轻启薄唇,满脸不屑:“皇后,你应当知道朕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或者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当年我在墨玉轩是何等遭遇,皇后应该再清楚不过!”沈湘闻言刚想开口,却被萧遇硬生生的打断:“话尽于此,皇后请回吧。”沈湘失魂落魄的回到栖凤官,他都不叫“湘儿“了,而是冰冷的“皇后”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战事长久,前线捷报不断,沈湘脸上郁色愈发浓重,早已不似当初在清羽时的娇俏可人,眼角生出淡淡的细纹,仿佛失去了所有鲜活。她踉跄地去找萧遇自请废后,萧遇好似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柔声对沈湘道:“湘儿,我可予你天上星月,你只能留在我身边,知道了吗?”萧遇的双眼犹如一汪深潭,他对过路人展现出似水柔情,诱人深入待你踏入便觉沉入深渊,欲挣扎,己晚矣。沈湘黯然失色呆楞地站在原地,萧遇环抱住沈湘轻拍她的脊背,道:“是时候让你们父女相见了,来人将昭宁皇后的手脚困住,朕要亲征清羽,一举拿下!”

萧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思及此,沈湘捂住顿痛的心口,殿门被缓缓推开,走进一个长相秀丽身着宫装的小丫头,见榻上之人醒来,快步上前道:“公主,您可算是醒了,您可吓坏奴婢了。”“您从秋千摔下来到现在,足足睡了一日半呢,您昏迷期间萧质子还邀您踏青,您不许奴婢将此事说与旁人,奴婢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好在您醒了!”沈湘听着墨韵讲述她昏迷一日半期间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务,听到同萧遇相关的沈湘便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只是沈湘如今还顾不得报复萧遇,起身道:“墨韵,为我梳妆打扮,我要面见父皇。

沈湘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姣好的容颜,细腻紧致的面庞,有些许恍如隔世的感觉沈湘伸出光滑白皙的手端详起来,指甲修剪的长短刚好,粉的指甲好似来了丹蔻,又如玉石般莹亮白透,身材匀称腰枝纤细盈盈一握,更是肤白若雪,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梦满脸郁气老气横秋的她址上干系。沈湘自顾自感叹:“对啊,这才是我,清羽国最受宠的小公主—昭元公主。既然天道让我预知后事,我定会扭转命运。”墨韵听着自家公主不知在念叨什么,忙问:“公主,您在说什么?”

沈湘闻言摆手:“无事,你且为本宫梳头吧,要垂月髻。”“是,公主。”墨韵应声。沈湘着一身青色流云月裳,头戴海棠白玉簪,虽素净却不失优雅。

待沈湘走至清乾殿前,心中难抑酸涩:“父皇,昭昭回家了。”沈湘走向玉公公道:“公公,本官来给父皇送些吃食,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玉公公面露难色:“公主,陛下这件会正跟漠北的离安王对弈呢,怕是不便打扰。”

殿中之人忽道:“无事,让昭昭进来候着罢。”老太监闻言侧身,沈湘缓步走进大殿,在屏风后站定:“儿臣拜见父皇。”沈继没有抬头,专注的盯着棋局:“昭昭免礼。”沈湘隔着屏风打量沈继对面的人,传闻离安王长相凶悍身材魁梧,活脱脱一个粗野乡夫,脸上还横斜着一道长疤,可怖至极。

沈湘蹙眉,这离安王模糊瞧着并非如此,虽隔屏风却仍感贵气逼人。墨发微卷并未束起来,身型挺拔动作散漫,眼睛微眯,一手撑头,像是在打盹。

“昭宁公主还要看本王多久?为何掩于屏风不出,方才你可未向本王行礼。”语气略带调笑莫名有些勾人。

沈湘稍愣走出屏风,行礼道:“参见离安王,方才隐于屏风不出只是怕扰了您的雅兴。”沈湘看清了他的全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着玄锦暗纹黑金龙袍,腰间坠着一块品质上乘的羊脂王佩,似是一对。

离安王抬眸:“昭宁公主果真如传言那般天姿绝色。”“离安王却是与传言中有些许不同。”沈湘不卑不亢应声:“哦?”离安王嘴角微扬。沈继忽的插道:“这是小女沈湘,小字昭昭。”离安王闻言回道:“本王姓谢名望,小字嘛。”谢望顿了一下,道“小字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