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回还

残月半悬中天,月色微冷,偶有光芒透过薄薄的云层呈现血色,映射在大地之上。

荒野中一处坟塚,隆起的坟头土如同流水般倾泻向四周,似乎在昭示着诡异出世。

“饿,我好饿!”

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荒野响起,惊走了树影上的几只夜枭。

很快一只惨白手掌伸出了坟塚,手掌猛然发力,慢慢的一个人的轮廓浮现了出来。

是一个华服少年。

“好饿!”

少年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月色下,惨白的皮肤甚是惊悚。

此时远处一队人影向少年的方向大步走来。

这群人步伐稳重,整齐严肃的慢慢靠近跪坐在月下的惨白少年。

随着他们靠着少年越来越近,月光也有了些许变化。血色的光芒慢慢变得洁白柔和。

月光渐渐变得明亮,这群人逐渐显露出真面容。

一群穿着法袍的道人,而为首的身着紫袍,或许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紫袍天师。

“师父,这少年就是戏鬼?”

紫袍道人身旁站着的一位青袍道人问道。

“应该是了,以音绝诡域封锁皇城三十六日,刚转为诡就有如此道行,着实可怕。”

此时面色苍白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的存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干净但是毫无血色苍白修长的双手,已经有了一些黑色斑纹。

突然!

少年掐了一个兰花指,苍白色的脸庞挤出一丝微笑,居然发出了娇俏的女声。

“我~好饿…”

就如同戏曲中青衣的念白。

为首的紫袍天师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感觉出来了,刚才那句念白没有属于这戏鬼的诡异的力量。

在他来诡域深处之前,皇城的司天监已经研究过戏鬼。确定戏鬼作乱主要是靠声音扰动人心。可是戏鬼很强大,司天监几乎毫无办法。

索性戏鬼围困皇城三十六天,没有造成人伤亡,只是默默支撑着庞大荒凉的诡域。

一旁的青袍道人面色凝重,他的修为低微,只是跟着紫袍道人来涨涨见识,在这群道人里属于拖油瓶的存在。

见到这诡异的场景,心中不由有些紧张,对着旁边的紫袍道人说道:“师父,是否先下手为强。”

紫袍道人捻了捻胡须,向后一挥手道:“不急,这诡不伤人,还有度化的可能。”

后方一位蓝袍道人应和道:“是啊,若是能度化,也省的一番恶战。”

“焚香,烧黄表,鸣金挠,备我的铜钱剑。”

紫袍道人很快做好了安排,虽说他们此刻身处诡域,但是物件准备的还算齐整。

此时华服少年抬起头来,如同柳叶一般美妙的眼眶里只有死寂的灰黑色,而一旦与少年的眼睛对视,目光就好像沉入了黑洞一般,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

超度亡魂的鼓乐金鸣之声已经响起,谱子是初代天师定下的,威力强大。

紫袍道人挥舞着铜钱剑,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此时华服少年也站起身来,在坟土中掩埋的僵硬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

少年动了他的右手抬起,手掌朝天,左手悬空按地,双腿交叉,身段有些娇柔婀娜,正是“拨云见日”的样子。

“老道人所为何~来~啊~”

又是一句如同青衣的念白。

紫袍道人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生动灵活的诡,而且刚才的念白已经他已经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似乎是本能的想做一些动作,可是理智阻止了身躯。

“好诡异的鬼怪”

紫袍道人感叹,即便是入门多年,他依然能在这大千世界中寻找到新的奇异。

一旁的青袍道人这时突然说道:“那诡异的声音好像能让人与其对唱。”

凝重了点了点头,紫袍道人吃了一些红色粉末,这是专门用来与诡异交流的阴土。按照初代天师的说法,吃了此物与诡交谈便不会被其影响。

“少年,为何不去轮回,苦苦待在这人世间为祸。”

声音端正浑厚,回声悠长,却是正宗的道门奇术问心度化之音。

“唠~叨~”

回应紫袍道人的只是一句娇脆的呵骂。

紫袍道人眉头一紧,刚才他与这少年对话时度化的鼓乐一直在奏鸣,而且刚才自己已经用道门正本清音问心这个诡异,若是一般的诡异应该已经无力的等待度化。

“果然没用,还真是小鬼懒得用,大鬼没有用。”

后面的蓝袍道人小声吐槽了一句。

紫袍道人像是没听见这句话,继续安排着命令。

“皇城已经被封锁了月余,既然度化没有用,那就除去这诡异吧。”

“是,奏五方帝君除魔乐。”

鼓乐由悲伤深情变得端雅大气,气势磅礴。紫袍道人领头,几个道人同时拿出铜钱剑摆好了架势。

一边的华服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番变化,漆黑的眸子盯着道人的队伍,惨白的双手合十。

“收~”

又是一句娇俏念白,偌大的荒野好像被挤压了一样,景象逐渐萎缩。

“果然厉害,这戏鬼对诡域的操控怕是已经到了鬼王的境界。”

蓝袍道人说道。

此时诡域内景色慢慢变化,却是从荒野变成了全是散发深红色光芒的邪地。

少年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华服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戏服,东珠翠鸟羽毛做装饰的头冠,锦绣的红色衣裳,小巧的绣鞋。

若是此时有人凝望少年的眸子,就会看到里面隐隐约约有个“旦”字。似乎对应戏曲里的行当。

舞步曼妙,水袖翻飞飘荡。却是慢慢唱起戏来了。

“这……”

众道人面面相觑,随着少年开始表演,不知何时响起的乐器声已经掩盖了他们五方帝君破魔乐。

“果然是擅长音律的诡异,居然破了这破魔乐。”

紫袍道人抖了抖道袍,却是直接脱下。以往无往不利的破魔乐居然被破了,这让他不得不准备直接硬拼。

“咤”

道人一声怒喝,隔空挥动铜钱剑。

少年身上散发了一丝青气,动作一顿,戏服变得有些破败。

只是稍一顿,少年继续舞动。漆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红色液体留下。可能是受了一些伤。

“悲兮归兮~君以陌路~啊~”

少年似乎逐渐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众道人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些扰动。有些修行尚浅的道人似乎收到了诡异的影响,情绪逐渐崩溃。

“我的手呢,你们看到我的手了吗,掉在哪里了?”

“师父,我对不起你,我要去了。”

诸如此类的奔溃嚎啕不绝于耳,有一些末日的景象。

蓝袍道人见到此景到:“师兄,这诡异的音绝诡域好生厉害,不做点什么这些后辈怕是栽了。”

“好,我直接请九天荡魔祖师的天雷。”

紫袍道人不在犹豫,直接施展起道门密术,准备以天雷荡平诡域。

“慢。”

一个声音在诡域内响起,却是出现一个戴着双翅冠的宦官。

“皇上有令,这件事由内厂处理,李天师,劳烦你了。”

宦官说的客气,紫袍道人慢慢收手。略微一拱手,说道

“我正准备去面见圣上,见这诡异盘踞便准备先行除去为圣上分忧。”

宦官微微一笑:“难得天师费心为民,这诡异牵扯颇深,放心内厂不会让他为害的。”

紫袍道人看到宦官态度坚决,此事有牵扯到皇家,也不留恋,强行领着众道人慢慢退步诡域。

待众人退去后,宦官紧紧的盯着正在表演的少年。又从袖袍中取出一根盘龙细棍。

“四殿下,你仁义,可是谁叫圣上疯了呢,走吧。”

宦官用盘龙细棒轻敲诡域,少年舞步停止,身子倒下,黑色的眼眸逐渐褪去有了一些眼白。

诡域消散,漏出了世间原本的景色,月色正好。一切归于平静,少年和宦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