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下跪,站着的唯有北燕王钟北尧。
永安帝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钟北尧身上,那种沉重的威压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化为了凛冽的杀意,就连跪在钟北尧前面的太子都有一瞬的承受不住,愕然抬头望向帝位上的永安帝,又在刹那间低下头,不再分心。
钟北尧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从队列中走出,站在大殿中央,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袍,跪下朗声道:“既然群臣激愤,皆以为臣妹与臣大逆不道妄顾礼仪,臣请北燕王府禁足,也请陛下收回亲王及郡主爵位,以儆效尤,还请陛下允准!”
众臣:???
脸上犹自愤愤的御史们:???
不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为自己辩解吗?自废爵位你是要闹哪样啊!
到这个时候,御史们方才恍然发觉,事情被他们闹的大发了!
同时也有了一丝无从下手、硬是下了手却扎了满手刺的无所适从的感觉——北燕王真的是个硬茬子,怪不得连陛下都是让皇后娘娘赏赐安抚,而不是斥责北燕王府。他们现在真的理解陛下了,真的!
可惜这世上唯一没有的药就是后悔药,唯一绝无可能做到的事就是时光倒流,事情都闹出来了,御史们不付出点代价就想让钟北尧把这件事揭过去,他们想得美!
钟北尧坚定地跪在最中央,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却恍然不觉,十分谦卑,十分诚恳。
太子终于开口,“北尧,你又没有大错,怎能无故废除爵位?这让老王爷和王妃在天之灵如何放心啊!”
钟北尧冰冷的目光放到了太子身上,可怜的太子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还是要“主动”为陛下分忧,“陛下,儿臣以为,御史台夸大其词,北燕王是陛下与母后看着长大的,长宁郡主幼时也时常入宫陪伴母后,虽然娇气,却也礼仪周全,无可挑剔。”
太子扫了眼跪着的御史们,在他们将要反驳前及时开口打断他们,“父皇,儿臣以为,御史风闻奏事权力过大,还请父皇斟酌。”
“嗯?”所有御史心中都是一个咯噔,瞬间绷紧了全身,就怕皇帝斟酌,剥夺他们的权力。
还好还好,永安帝还是留有理智的,“祖训不可轻改。”
但御史们松气松早了,永安帝紧接着说道,“但随意污蔑朝廷亲王与郡主,也应受罚。御史台御史廷杖各十,罚俸一年。”
此令一出,御史们心如死灰,有心想要求饶,但看了眼皇帝,还是很识趣地咽下了到嘴边的求饶,齐声开口,“多谢陛下!”
永安帝再次扫了眼底下的朝臣,冷冷开口,“退朝!”
“恭送陛下!”
永安帝离开后,太子亲自扶起了钟北尧,已经三十多的太子面上带着笑意,说道:“北尧不必多虑,父皇既然并未追究你,可见是支持你的做法的,回去后你也要好生安慰长宁妹妹,到底是姑娘家,受了惊吓不说今日还被这些御史们这般污蔑清誉,长宁妹妹可别想不开才好。”
钟北尧还是挺给太子面子的,“殿下放心,长宁很好,也多谢皇后娘娘昨日的赏赐,长宁很喜欢。”
这话说的太子心中一紧。自己母后往北燕王府送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钟北尧这话不带喜意却也没有怒,平平淡淡的一时之间他倒是拿不准钟北尧的态度了。
朝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被大肆宣扬,北燕王面对太子拂袖而走的事情也没被宣扬出去,但御史台的御史们都被打了一顿倒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云疏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午膳时分,面前桌上摆着精致美味的菜肴,信报被她随手浸在了一旁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净手的铜盆中。
听风听荷虽然是贴身用的一等丫鬟,但生活起居真正贴身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安排她们做的,她们也就能给知书知墨二人打打下手,至于膳食,她们更是无法插手。所以此刻林云疏身边侍奉的都是可以信任的心腹,没什么不能说的。
林云疏愉悦地夹了块鱼腹送进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格外喜欢,知书给她斟了杯果酒,清甜的味道更让人喜欢了。
“小姐可是有什么喜事?”知书问道。
林云疏笑笑,“确定了皇家与钟家确有嫌隙,算不算喜事呢?”
钟家父母在钟北尧年幼时就去世了,钟家小叔也死在了战场上,钟北尧这才将堂妹接到了自己身边护着。不过这么多年来皇家一直都在护着北燕王府,哪怕北燕王真的打死了礼部左侍郎家的那个嫡子,恐怕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何况现在先有御史台的御史们闹了一通,后有北燕王自请废除爵位,永安帝心里怕是膈应死了,却又不得不做足一个“厚待忠臣之后的贤明帝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