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院出来,刚好是上午11点多,按照学校发的通知,11点半的样子,新生要去报道。
“你就说,这个时间准不准!”
“准!准!准!”
在去往学校的路上,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甜甜的,还带点烧焦的味道。
“不用闻了,是烤红薯,老爸给你买个点吃!”
“烧焦的黑炭弄脏了嘴巴,同学们会不会笑话我,老师会不会对我的印象就会不好?”
“没事的,吃完了收拾一下,我们就去学校!”
学校的路总共有三条,一条主干线直接通往学校,在主干线的东西方,各有一条小道,像犬牙一样参差不齐,但交汇处却是学校的正大门。
在西侧的这条小道上,一位50岁左右的女人,戴着棉帽子,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大衣上面的污垢好像是补丁一般,一层盖着一层,路边上有车行驶过后,后视镜的阳光投到女人的身上闪闪发光,油亮油亮的,伴随着微风拂过,一股难闻的臭汗味席卷而来,不知道的以为是买臭豆腐的,根本不像是买红薯的。
“他姨,给我挑个个头大点的!”
女人一手拿一只塑料袋子,一手伸进烤红薯的柜子,将一个略带焦状的红薯塞到袋子里,两手随即一抖,放在了称上。
“看,7块3,收你7块!”
女人一边将红薯递过来,一边看着海非阳。
海非阳用手堵着鼻子,嘴里大口的呼气。
“别看阿姨邋遢,这红薯你吃完还想吃个第二回,你信不?”
女人看着海非阳,再看看父亲,笑着说到。
“天气比较冷,小孩子穿的少了,冻嘴了不是?”父亲在一旁给儿子打圆场。
“记得下次还来哦!”
这是上初中时的一段记忆,小非阳吃过女人烤的红薯后,还真是女人说的那么回事,只不过后来去了第二次,女人的摊位搬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年级稍微小点的代替了女人原来的位置,据说是有女人因为乳腺癌晚期,加之生活不是很规律,也去过医院,但是医生也告诉女人回家好好休息,再有一段时间就去世了。
“这个红薯挺好吃的,要不买一个?”海非阳自那以后很少去买红薯了,因为红薯里面烤的焦黄的吃起来可口,一想起红薯的颜色,海非阳就想起了那位女人。
来到学校后,一个大铁门正对着马路,铁门的左侧便是门卫室,平时负责开关门,接待家长或其他使用。
“是来报道的吧?快来来来,里边坐!”
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海非阳和父亲。
“我就不进去了,我孩一个人可以的。”
海非阳抿了一下嘴,张口结舌。
“我怕是不行!”
用肢体语言回复着父亲。
“你是最棒的!相信自己,老爸走了啊!”
父亲将海非阳送到校门口,自己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前来报道的家长与学生的人海中。
在海非阳的记忆里,上小学也是一样,只不过是父亲先向老师交学费,交完学费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过在开家长会时,父亲总会到场,也是被大家看在眼里。
一进学校,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排红色的展板,展板上用白色的A4纸打印出的黑色字迹,从左到右依次为被录取的学生姓名,只因为海非阳名字还算少见,没有重复的,一眼扫过去,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最终海非阳的眼光锁定在一展板上停了下来,核对了一下考试编号,再核对身份证信息。
“海非阳,七年级四班”
不过另人费解的是在后面又缀一个括号,里面写军训四班。
有老师介绍,这个分班只是开学前军训所需,等到军训结束后还得重新分班。
“这样啊!”
海非阳拿着父亲买的新书包,顺着校园路面上黄色标记的线条,指引到了学校教学楼的后方。
教学楼与宿舍楼南北依次排开,都是三层楼,在宿舍楼后面有个“多功能厅”,这个大厅平时作为学校的饭堂,供学生就餐使用,如果遇到五一、中秋等这样的节日时,学校会组织各班级提前排练节目,等到节日快来临时,在这座大厅里面表演各类节目。
大厅的中央是用钢筋焊接在半空的一个舞台,舞台前面用台布包裹着,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在下面堆满了各类生活垃圾,有一次在车底打扫除时,还翻出来了袜子,简直就是不忍直视。
海非阳来到这座大厅门前,在海非阳前面站了好多孩子,还有零零散散的家长,手里拿着吃饭用多餐具,还有洗漱用品,床单被罩,有一个女人把一堆的新袜子塞到儿子书包里。
“要记得换洗,时间长了会臭的,我跟你爸会嫌弃!”
“零钱不够了给我说,我回头再拿给你!”
“这个饭盒子是我在学校门外的商店买的,新的,用之前用开水烫一烫!”
……
院子里各种聒噪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海非阳也不觉得失落,早在升初中之前,海非阳体验过一场人生最孤独的旅行。
那是在村子里面上完五年级的那段时间,因为村子里面只有一到五年级,想要上六年级,必须要到镇上才行。
六年级又被分为两个班,从村里来的是一个班,在镇上的又是另外一个班,后来校长觉得这样做不妥,害怕伤害了孩子们的自尊,就将这群村里来的娃所在的班级命名为一班,镇上的班级分为二班。
这样一来,对内能够安抚一下孩子们的情绪,对外而言也能够展现出校长的大度。
那段时间里,六年级的海非阳经历了夜晚无窗的寒风刺骨,周末无人问津的孤独,仅仅一个学期的一个月内,海非阳便适应了下来,那种背井离乡,那种远走他乡,那种远离父母的滋味,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尝试的。
好在,海非阳坚持了下来。
现在回头看看,学校今天的场景,只不过是一场随随便便的演出罢了,根本不打紧。
拿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海非阳领取了自己的宿舍号码牌,老师发给一个钥匙。
“里面总共有六个人,有的可能是八个人,总之呢要坚持一下,咱们学校不久就会扩建新的宿舍,四人间啊!”
“看到了没?就是眼前的那堆废墟,这不在加班加点的施工,等到咱们军训结束,等到咱们这个学期结束,或者下学期开学后就能看见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
老师越说越激动。
“还有看看,咱们后面军训的操场,后面也会改建教师宿舍楼,到那时,总之呢,你来这里就对了,就踏踏实实的学习,将来考个好一点的高中,完了再上个好大学,像我一样不也挺好的嘛!”
说到自己时,老师激动的用抓完脸盆的脏手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沾在脸上,好似一个小煤球。
接过门牌号码后,海非阳便径直向宿舍走去。
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铺面而来,脚汗味,发霉的食物,床脚未清洗的袜子。
“你好啊!我也是七年级四班的”
“哦!”
“你叫什么名字?”
“海非阳!”
“很少见啊,这种名字真洋气!”
还没有从宿舍的场景中缓过神的海非阳,见到室友这么突然出现,整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