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花深处

郑植和洪涛在南锣鼓巷附近随便找了家小旅馆，开了间标间住下。

即便现在节目预算还没出来，但依照目前名单的阵容来看，预算紧张是必然的，在其他时候能节俭就节俭些。

两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就是所有。

一进门，洪涛终于撑不住了，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即使不算后面喝的那些酒，光是DJ就让他有些醉了。

“没事儿吧你。”郑植给洪涛倒了杯水。

“明天叫你去估计是想玩你，你又不会写歌。”洪涛喝下水才勉强有了点人气儿。

郑植心里也明白天后恶趣味上来了，并不是真的动心想要考察他，冲着打他脸去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还真会写歌。”

“干脆换人吧，我看能不能叫来许茹芸。”洪涛自说自话，纯当郑植装逼。

郑植不理，坐在单人床上，拿出笔本，仔细思量着。

1997年，王妃加盟百代首次发行专辑《快乐不快乐，一直王妃》，销量骤减，可谓一落千丈。直至1998年《唱游》这张专辑问世，宣告辉煌的王妃时代真正到来。

《唱游》这张专辑云集内地、港台最炙手可热的音乐人，曲风涵盖电音摇滚、民谣、情歌，真正做到多元音乐的统一，《红豆》这首歌就出自这张专辑。

这个时间的天后即将进化成完全体了，当务之急，就是找出可以一下子吸引住王妃的歌来。

虽然郑植对于歌曲创作不是专业的，但是他只要能哼唱出完整曲目，到时那么多制作人，是不愁找不到编曲的。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郑植能记起的关于前世种种的东西。包含记得下的综艺、电影、电视情节。毕竟已经决定吃文娱这碗饭，从前的记忆是他重生以来唯一的金手指。他担心随着来的时间越久，他忘掉的东西越多，索性就记一点写一点。

下笔轻轻写下王妃的名字……

王妃这个人很酷，很大程度上源于从小与父母的疏离。因为zz运动和移民，她很少见到父亲。她母亲是工作狂歌手，经常留她一人在家，即使回了家也在练习，很少同她交流。因此她必须学会不再需要别人，放弃依恋。

这样的性格让她在感情里，需要爱，也敢于离开爱。

爱了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这才是对爱情的尊重啊。

他想到给王妃这个天后什么歌了。

……

百花深处胡同16号是BJ最早的几个录音棚之一，中国HIFI音乐和中国摇滚乐的圣地。

这儿不是王妃平常录歌的地方，只是从前和窦唯常常出入那里，在百花深处结交了一群音乐制作人朋友，暂借这里看看热闹罢了。

张亚东正和王妃在树下打牙嗑。

他们在今年春天《唱游》这张专辑中合作《你》这首歌后，就暂时没再联系。

今天看见王妃觉得稀奇，陪着老友胡同口坐坐，唠些最近的家常。

妃姐才从港岛回来，错过了不少八卦……比如上个月周讯和窦鹏分手了。俩人明明之前的梦想一直是在BJ买房，可惜房子装修好了，等来的不是结婚，而是离别。

王妃对此有些感同身受，心情抑抑的，天上的云都低垂了几分，压的人喘不过气。

郑植这时才刚从平安里路口南站下车，步行了一阵才拐到百花深处胡同里——就他一个，洪涛今天约了蒋大为老师，去央民歌舞团了，放他自己来这儿碰壁。

他沿途走的很慢。

后世的他只见过城改了一次又一次的首都，早就没了那股“BJ味”。哪里看得到现在这光景……不过百花深处作为摇滚圣地，墙面处处可见硬派涂鸦，和传统的胡同街景还是有些不同。

还是90年代这大槐树，这胡同带派。

就是倒夜壶有些麻烦啊……

王妃这会正心情不好，看见他也面色不虞，高声叫道：“嘿，还在那东张西望呢，知道我在这等你多久了吗？”

还挺傲娇的。

郑植才看见倚在槐树下仍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身影。快走两步到她跟前。才又看见王妃身边还有另一个“瘦竹竿”。

嘿，这不张亚东嘛。

《我是歌手》这个节目眼下除了需要有实力的歌手外，最缺的就是一个好的音乐制作人。本来他是准备探探梁翘柏的，只是现在梁翘柏还在国外深造，如今遇见张亚东，也算是天意。这两个人，他都想直接套麻袋拉走。

“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啊，带子呢？”王妃觑着郑植转了一圈，不出她的所料，昨晚这小子喝多了胡吹呢。

今天就让他知道装逼的代价！

郑植还能看不出她的小九九嘛，天后这人还是挺好懂的，高冷的天后剥去不爱说话的外壳，剩下一个随性洒脱的女人而已。

“全在脑子里呢。”郑植指了指戴着茂密的脑袋。然后朝着张亚东自我介绍一番：“我叫郑植，是湖南卫视《我是歌手》节目编剧。您是张亚东制作人吧，久闻大名。”

张亚东摸不清状况，也跟着寒暄：“哪里哪里，合着是同行。做节目和做音乐一样，都是坐棚里的劳苦命啊。”

八竿子打不着，也能算同行，纯客套话。三人边说边走，由张亚东引进到录音棚里边儿。

不同于胡同里的逼仄，录音棚很是宽阔，粗看有一千多平米。棚里边有好几个录音室，还有一些隔离小室，声控室和空调机房配置在一侧。

“说起来惭愧。我喜欢音乐，但是以前家里穷，没那条件学。所以乐理什么的，一窍不通。劳烦张制作您帮我听个乐谱，成吗？”郑植等三人都在安静的隔离室坐定，才不好意思的对张亚东说道。

“害，小事一桩。没想到您做节目的，还会做歌。今天是长见识了。您请。”说着，张亚东去找来了纸笔。自己一份，郑植一份。

郑植照着昨天记起的《百年孤寂》歌词，在纸上写下：

心属于你的

我借来寄托

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

我刚好经过

却带来潮起潮落

……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没什么执着

一百年前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

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

没有你也没有我

……

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

大雨曾经滂沱

证明你有来过

可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

只看见沙漠

哪里有什么骆驼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没什么执着

……

这首歌是后来林西送给离婚的王妃的歌，大致歌意是——睁眼闭眼之间不见骆驼，浮于表面的孤独映照着内心的寂寞，好像能陪伴自己的只有脚下唯一的沙漠，虚无与苍凉只在一瞬间，爱情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在百年之后谁又认得谁，自己再痛也会过去，但用情至深的我已然有了心魔，我不舍也难过。

一人孤寂，绵延百年。这里的百年，也许只是爱上与忘却的时间。

或许有些人不能理解，但这确实是首开解思念的歌。

王妃见着歌词便沉了进去，没时间戏谑他，只是低下头一遍一遍默诵。

“我开始唱了，麻烦帮我做好录音。”说完，看着张亚东准备好，郑植便照着歌词硬唱了一遍。

他不是专业歌手，唱到最后都有一些声嘶力竭了。

还好没走音。

没什么反馈，郑植疑惑的看向张亚东。

张亚东手握着手中的录音笔，原地愣神。

这首歌每一句词都对应上了曲调，是非常成熟的作品。曲调把歌词里的歇斯底里、绝望、自嘲、自卑、疯癫的情绪写得很好，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人性。曲子正如打碎的玻璃菱镜，每个人都能从碎片冷光中照见自己的影子。

“我入行这么多年，见过的天才是不少，但是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天才。无论是歌词、曲风、立意，全都无可挑剔啊，这真是你不通乐理做出来的第一部作品？”

张亚东张大了嘴巴惊叹道。虽然只是清唱，但他是专业的音乐制作人，他能想象到如果加上配音这将是多不错的作品。

郑植挠挠头，毕竟是文抄公，不好意思大摇大摆的占了风头，只能谦虚道随性之作罢了。

“你先在这里一等，我去做个简单的伴奏音轨。”说着张亚东等不及了似的，拿上手里刚才听歌记下的五线谱便推门离开，去找在录音室闲下来的乐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