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啪。”

郑植砸了砸电视，原先有些冒雪花的电视，屏幕猛地闪了两下，画面恢复正常，戴粉色毛线帽的宋丹丹老师和蓝色干部帽的本山大爷正坐在里面。

“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

郑植刚应付完那一家人，身心俱疲。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打开灯觉得周围安静的瘆人，遂打开电视机听点动静。

当然外边儿也不是全无声响，时不时还会蹦出点鞭炮声。

只是这时的长沙已经严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因此也没几个法外狂徒愿意以身犯险，这动静没带给郑植什么年味。

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走到厨房，抬起冰柜门，往里面翻了翻，拎出袋汪函他妈包的羊肉馅水饺，揭开锅，倒进沸水里。

等“三起三落”之后，拿碗盛出来，等不及凉透，胡乱吹两下囫囵吞了，烫的呲牙咧嘴。

“嗡嗡。”

诺基亚屏幕明明灭灭了两下。

郑植正觉得间歇性无聊发作，把手机摸过来一看，是张一蓓狗腿的拜年短信：

“祝郑老大新年快乐！升官发财！收视长虹！”

郑植笑了笑，回复道：“新年快乐。”

这手机拿也拿了，闲着也闲着，郑植索性开始一条一条编辑拜年短信。

先是给王平和洪涛等一干同事统一发过去：新年快乐，祝《我是歌手》收视率全国第一！

然后是汪函和一些朋友。

等通讯录数到王妃，郑植有些犯难。

不知道这个天后今年是怎么过的节，郑植连她是在BJ还是在港岛都不清楚。

索性简单写了个新年快乐，直接发送过去。

天后的短信箱里这时候指定短信一箩筐，他就不浪费感情了，人家肯定看不着。

通讯录接着数，数到张伯芝，郑植倒是利索，啪啪打字：“新年快乐，祝票房成绩一路飙升。”

刚把短信发送过去，电话响了。

郑植看见来电显示微微一愣，接通后迟疑的开口问道：

“王妃？”

电话那边清冷回复：“是我。”

郑植一时语塞，明明是对方主动打过来，却在对面玩沉默。

只能自己找话题：“你现在在哪呢？”

“在香港。”

“我还以为你在BJ呢。”

“我在BJ干嘛？”

“香港打过来的话，话费贵点儿，我替你心疼。”

“……”

好吧，又玩沉默。

郑植没话找话：“我看见你们的歌单了，你准备第一期唱《百年孤寂》？”

“怎么了？”

“第一期的话，还是推荐你唱些流传度广的歌，比如说《红豆》或是《容易受伤的女人》。”

“我以为选这首歌你会感谢我呢。”

郑植愣了片刻，回道：“为什么要感谢你？”

“你是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我第一场唱这首的话，如果成功，对你会有帮助。”

郑植轻笑两声：“我对自己创作的歌曲成绩没那么在意。”

王妃有些疑惑：“那你对什么在意？”

“当然是节目。历尽千辛万苦做好每一个细节的节目，被观众所喜欢，这是我目前真正想经营的事。”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王妃绕过这话题：“没什么，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

“我自己一个人当然安静。”

“怎么没和父母一起过年？”

郑植浑不在意：“他们十年前就走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阵，正当郑植想要换个话题时，王妃轻声说道：“对不起。”

“害，不知者无错。你那怎么也这么安静？”

“我也自己在家。”

王妃父母双全，这郑植是知道的。不过没多问，他们家庭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好。

只是说道：“那咱俩落单的算是凑上了。”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接着问道：“你喝酒吗？”

“喝啊。”

“陪我喝点儿。”

“行。”郑植撂下电话，翻箱倒柜找着瓶红星二锅头，咋了咋舌，也凑合。又寻么了个玻璃小杯，放在跟前，斟满。

大过年的，他也有点馋酒。

电话那边还很安静，过了一会，传来拖凳子的声音，紧接着，王妃的声音也过来了：

“找到一瓶罗曼尼的红酒。”

郑植看着二锅头瞬间觉得不香了：“说好一起喝酒，结果你喝罗曼尼，我喝红星，没意思。”

王妃乐了：“我倒是想喝红星呢，够劲。”

“你酒量很好？”

“你忘记了？上次在BJ莱特曼叫了三提酒，那一提是给你们仨的，剩下两提是我自己的。”

郑植竖个大拇指，“厉害。”

“干杯？”

“干杯。”

辛辣的酒液顺滑的延着嗓子，暖遍全身。

喝了点酒，王妃话变多了些：“我好些年没自己一个人过年了。”

去年的今天，天后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戴俩红色米奇耳朵，打扮的跟个红会福娃娃似的，和英子在春晚合唱《相约一九九八》。

郑植想起来之后捂住嘴笑了半天，半晌才回道：“别说的和一个人过年多惨似的，这还有个一直自己过年的呢。”

“也是。”王妃自己喝了口酒。

郑植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不少回复来的拜年短信，走马观花的点开，不忘接着和王妃说话：“也许明年你就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你还会算命呢。”

“还真会。”

王妃显然不信：“那如果明年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那我就去找你喝酒，喝罗曼尼。”

“你这是为了酒还是为了我啊？”

“看破别说破吧。”

“行，那我们就说定了。如果明年我还是一个人过年，你就要来陪我喝酒。”

王妃像是怕这个约定不作数，仔仔细细的咬字清楚的好好说了一遍。

“说准了，干杯为誓。”

两人又喝了一杯，

醉意渐浓。

时钟指针不知不觉划向十二点，赵忠祥在春节联欢晚会上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钟声敲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共同迎接1999年的到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郑植一人透过窗外的香樟树，看见透亮的月亮，中国人的一九九九年，可算是来了。